从抽屉里又拿了把伞,“你们去吧,我要回家了。”
校道两侧种着白杨树,风刮树叶哗哗作响,雨雾又一点点降了下来,手机上天气提醒未来一周都有持续降雨,陈眠撑着伞裹紧外套,踩着被雨淋湿的落叶,嘎吱嘎吱地往家的方向走。
张婶踩着自行车从菜市场的方向回来时,看见陈眠,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又对她说,“你爸不在家,你阿姨也出去了。”
陈眠点头,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就看见张婶骑着车去了离家的反方向。
伞在楼下收了起来,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班级群里议论纷纷。
——班长牛啊,真勇士就是直面困难,不畏强权。
——嗯,挺牛,进了医务室是谁,我不说。
陈柯收了手机,从校医那儿拿来消毒水的赵莉莉看他这动作,觉得好笑,“回味自己的打架史啊班长?”
陈柯敛眸,收了赵莉莉递给他擦拭伤口的药物。
赵莉莉有些好奇,“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光抢个场地不能够吧?”
“差不多。”
陈柯话懒得多说,拿了东西推开门的时候,看见嚼着泡泡糖等在门口的陈茵和她们班的游淮,穿着百褶裙的女生没骨头似的靠在男生怀里,高个子男生敞着怀任她靠着,自己低着头玩手机。
看见认出来,陈茵唷的一声,撞了一下游淮,“大英雄出来了。”
游淮正在联系沉域,发过去一堆消息没一个回复的,这会儿看见陈柯也没忍住笑,冲他抬了下下巴,语气也带笑,“学霸可以啊,打架跟学习都挺牛。”
这话纯属放屁。
篮球场那会儿,陈柯全是被揍的份儿,他被人拦着,看见沉域就坐在不远处,手撑在膝盖上,拧开瓶矿泉水往另只手上浇。
传话的并不准确。
不是陈柯和沉域打起来了。
沉域从不打架,是陈柯跟沉域身边的朋友打起来了。
沉域坐那儿冷眼旁观,等人喊老师来了,才懒洋洋地说了声,算了。
这话也不该是沉域来说。
要不是打球的时候,沉域从他身边经过,声音淡淡地丢了句“喜欢陈眠?拿钱砸比较快。”,陈柯也不会动手。
游淮上下扫了陈柯一眼,看人没事儿,才拽了下陈茵的发尾。
“走了,少爷请客,‘不开’ktv包了间。”
赵莉莉晚出来一步,看见他们离开的背影,对咬着腮帮子的陈柯说,“算了班长,跟他们较什么劲儿。”
“陈眠打算一直给陈茵做事吗?”
赵莉莉一愣,有些为难道,“那我哪儿知道。”
“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整个绥中,谁不知道他们不是好人啊。”
赵莉莉有些好笑,她觉得陈柯这人挺有意思,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无论是谁都知道陈眠和这帮人扯上关系就是因为没钱,但陈柯偏要避免这一点,仿佛比陈眠本人更在乎生活窘困这个事实。
“但能怎么办,他们有钱啊。”
陈柯听着这话,咬着牙,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来,脚上的帆布鞋,掉了跟,冷风四面八方地往脚底灌。
*
声控灯没亮。
楼梯是昏暗的,只有陈眠手里的手机亮着光。
她刚收了伞,就看见坐在台阶上的沉域。
他大喇喇地敞着腿坐在那儿,也没管地上有多脏,撑在膝盖上的手拿着的手机亮着,微信消息一条条地收,手指随意碰到了一个,就播放出吵闹的背景音乐。
有人拿着话筒朝他喊,“阿域,你人呢,来玩啊?”
声音中,陈茵笑着也跟着喊,“沉域,怎么只出钱不出人啊?”
很吵,也很热闹。
似是和这栋居民楼处于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陈眠看着他,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三四节台阶,无人维修的灯泡忽明忽暗,远处有野猫的叫声拉长了雨幕的淅沥声。
雨水浸湿的青草香被风吹着卷上来,陈眠有关于生活为数不多美好的想象中,此刻是最美好的一幕,哪怕沉域身后是长期以来被她称之为囚笼的家,哪怕这条昏暗破旧的大楼困住了她所有青春期该有的活力张扬。
但她看着沉域,那双清亮的黑眸里仿佛有着无间地狱又仿佛是条她渴望通往的天堂阶梯。
林琳说,绥中就没几个人不喜欢沉域。
他是少女关于青春的美梦中最瑰丽的存在。
可是陈眠从不做梦。
她收回视线,从他身边路过时,被人捉住手腕。
然后她听见沉域对她说。
“陈眠,收了我的钱,就只能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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