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琅瞟了一眼佳期,见她低头只管吃粥,笑道:“不费事做什么?陛下人住宫中,有所不知,这天还未大亮,臣若是即刻就回,恐怕府里的厨子还未起,臣自小虽不比陛下娇生惯养,饿坏了肠胃却也麻烦。”
此人尖酸刻薄惯了,裴昭性子温和冷淡,最烦事端,平日听了这些话,都当没听见,今日却提唇笑了一下,四平八稳道:“王叔嫌朕上朝敷衍,那就直说好了,做什么夹枪带棒?”
佳期看他一眼,见他笑意只在唇边,丝毫未达眼底,猜度着大约是朝上又有什么不愉快,不由心里打鼓——裴昭虽然大了,可坐在精瘦颀长的裴琅身边,显见得是个文弱少年,尤其佳期知道裴琅昔日刀下亡魂无数,今日权倾朝野,更是谁见谁怕。
裴琅今日倒好脾气,揉揉眉心,像是家中小辈难缠似的无奈,笑道:“这可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臣冤枉。何况这朝也是陛下的朝,哪轮得到臣子来嫌?”
佳期低头吃粥,在心里默默写了“无耻”二字,力透纸背。未等裴昭回话,她已经抬起头来,指节无声地叩叩桌面,“陛下,君子端方。”
顾佳期觉得自己偶尔运气也好,裴昭自十岁起承她庭训,竟当真死心塌地将她当做太后恭敬,当下“是”了一声,当真不再理会小人裴琅。
银雪面也上来了,裴琅拿起筷子,佳期却突然吩咐道:“试。”
试毒的宫人忙走上前来,“王爷?”
试毒原本是极寻常的,寻常得就像用鼻子呼吸一般,但缺了这个寻常,日后有什么差错就说不清,所以裴琅若是因为这个生气,实在是很没道理。
但裴琅盯着她,一边不动弹,一边仍死死霸占着那碗面。
佳期行得端坐得直,任由他看,不怕他把自己盯出个窟窿来。最终裴琅败阵,冷笑了一声,向后一靠,翘起腿来,让宫人把银筷子伸出来。
佳期对裴琅素来提防,裴昭也看惯了,放下碗箸出去找人牵马来喂。大约是因为自小被关得严,裴昭性子冷淡,只对眨着大眼睛的小马有几句体己话说,可惜御前的金吾卫将他看管得严,只有顾佳期睁只眼闭只眼,他便在成宜宫后养了几匹小马,每日下朝便先来成宜宫,外头传的“孝顺”其实都喂了马。
成宜宫原本就大而空旷,少了一个人,越发安静得让人发慌。佳期做完了方才那一出,现在才觉出后怕,连调羹都不敢碰到碗沿,生怕弄出点什么动静来让裴琅注意,正聚精会神,却还是听裴琅叫了她一声:“好了?”
她“嗯”了一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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