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云就在无处观扎了营,也正儿八经地跟着明心子入了门,有了“随云居士”这么个名头。
明心子说,等他到时候下定决心当真要出家的时候,也能直接叫“随云子”,但随云坚持自己当初选中的“风信子”。
两人暂且还没达成共识。
入了门,一切也没发生太大变化,就是参与感多了不少。
随云这边刚刚跟着明心子学完经,困得死去活来,看见归云子又路过去干活,立刻扔下经书跑出去:“我去给师兄帮忙回来再学!”
明心子打了个哈欠,好笑地摇了摇头。
“师兄!”随云已经小跑跟上,“今天擦大殿?我跟你一起!”
归云子笑着朝他点头,问他:“你不是说不是来当女仆的,不乐意总干活吗?”
“说是这么说。”随云看他,“你要是逼我做了,我还真就不做,可你把我那份也做了……”
他看了眼归云子拎着的水桶,搭了把手,“我又不好意思全丢给你一个人了。”
“况且比起听师父念经,还是干活有意思。”
归云子哑然失笑:“这只能说明,你本心不坏,不忍心看我一个人干活。”
“对对对。”随云附和着点头,“我可太好了,你们这两个家伙要是山下捡回来个坏蛋,家产都得被骗光。”
“你们就幸亏遇到了我吧!”
这样的日子就成了往后的日常,直到两年后。
随云也没想到自己会在无名山无处观待这么久。他一向喜欢心血来潮,做什么事都不长久,当道士当了两年,大概算是难得长情的事了。
这天本来距离下山采购的日子还有个把星期,但归云子忽然提议,把日子提前,今天就下山。
“今天?”随云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问他,“现在?”
“嗯。”归云子像是有些心神不宁,他扭头看向山下,神情莫名,“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我们下山去看看。”
“师父今日腰不太舒服,咱们去就好。”
“哦……”随云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理由拒绝,乖乖收拾东西,陪着他一起下山。
……
“这次师父可要难过了,吃不到山下热乎乎的美食,他肯定要说我们故意的。”随云笑起来,扭头看归云子。
他们已经去了一趟赵叔店里,归云子手里提着符纸朱砂,多少有些引人注目。
随云又接着说:“我们给他打包点什么回去吃吧?师兄你这回想吃什么?”
归云子没有立刻回应。
随云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又叫他:“师兄、师兄?”
“啊?”归云子回过神,勉强露出一个笑,“都好,你、你有什么想吃的?”
“我么……”随云低下头翻着师父给他的清单,“也没想好特别吃什么,要不然去吃自助?什么都有。”
身后没人回应,他正奇怪于
对方今天的心不在焉,回过头看他——
他站在街道上,手中提着的袋子坠落,那阵风来得恰如其分,明黄符纸被裹挟着飘了漫天。
随云下意识伸手去抓,叫起来:“师兄!”
归云子一阵摇晃,仰面往后倒了下去。
他听见四周行人嘈杂尖叫,纷乱的情绪交错像掐住人的心脏,脑海中出现了无数是他又不是他的画面,他像承受不住命运巨轮碾过的弱小蝼蚁,狼狈倒地。
随云踉跄着扑过去拉他:“师兄!师兄!叫救护车啊愣着干嘛!”
归云子尽力抬了抬手,想劝他别担心,但还是没能抵御住袭来的黑暗。
……
那一趟下山,归云子突发急病住进了医院,明心子撑着不太舒服的腰身,也被随云雇人抬了下来,还进了趟推拿室。
明心子的问题倒还好,他身体强健,比一般的老人家好得多,稍微修养就好。
但归云子的身体却像是在一夕之间突然老了几十岁,身体衰老得毫无征兆,哪怕随云找了联盟最好的医院,那些专家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提着水果,一路面无表情走到归云子的病房外,深吸一口气,把沉进水底的心拎起来摇晃一下,用力拍了把脸,露出笑脸推门进去:“师兄,今天好点没?”
他晃了晃手上的水果,“悄悄,今儿是豪华青提,我跟你说这年头,纯天然的青提可不好找,我现在可是下了血本……”
归云子正看着窗外,闻言慢慢扭过头来,目光定定看着他。
带着些许怀念,和某些更深的,随云还没法看透的东西。
他笑了笑,分明笑容一如既往,又好像怎么都不一样了,他说:“随云。”
“我想出去看看。”
“行。”随云好说话地答应下来,“医生也说你该多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
“哎,你别说,这儿医疗条件虽然好,但空气是真比不上咱们山上,咱们那是天然氧吧,哎,要不然我让人给你带两罐无名山上的空气来吧?找个无人机上去就行。”
归云子似乎是被他的突发奇想逗笑了,他摆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
他看了眼床头的旧历,这东西还是他让师父去赵叔店里拿的,这年头,也只有那里还找得到这样的东西。
日历已经撕了三张,归云子的指尖划过纸张,笑了笑:“是个好日。”
随云凑过来看,也莫名因为“黄道吉日”四个大字心情明媚不好,他也跟着笑起来:“是吧?还正好是月末,承上启下,给下月开个好头,这说明,师兄你下月就是崭新的开始,就要好了。”
归云子仰头看他,笑起来:“好。”
“走吧,去……”他指了指窗外,“去那棵树下。”
随云好奇地看过去,庭院里的花开了不少,但归云子指的那棵,却是唯一没有开花的,就是树干粗壮了不少。
随云推着归云子下了楼,小声嘀咕:“怎
么非来这棵不开花的这儿?看着不太吉利啊。()”
归云子仰起头,目光在叶子几乎掉光的树枝间梭巡,最后伸出手指:“那里,随云,把那朵花苞摘下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小心点,从底下摘,别碰到上面。”
“啊?”随云挠了挠头,他觉得归云子平常的个性大概是会说那种“草木有灵,不能采摘”的类型,但这会儿……
他多看了对方两眼,也没敢拒绝,老实小心翼翼替他把那朵花苞摘了下来,递到归云子手中。
归云子端着那朵花,只拿着下半部分,似乎还有些犹豫。
随云小心翼翼看他,低声提议:“要不……咱们把它埋了?”
归云子抬起头。
随云嘀咕一声:“我、我以为你伤春悲秋,要演黛玉葬花来着。”
归云子:“……”
他微微勾起嘴唇,无奈按住了额头。
他如今面临抉择——他手中是颗异种。
他可以自己留下这颗异种,觉醒之后,即使是他这样的残破身躯,大概也能再撑个几年。
或者……
他看向随云。
他的小师弟还一脸迷茫带着关切,他还年轻,昨天还耍赖不肯起床做功课,缩在被子里装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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