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该告诉他们:他们无能为力,来了只会受到感染。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她的身体在与疾病进行殊死搏斗。或者说,她的身体正在剧烈地排斥她自己的组织和器官,直到她的基因转变最终完成为止。即使在那时,她的身体还要花时间来清除原来的抗体。她一直处于昏睡状态。
她醒来时,已是明亮的下午了。 “时间。”她的声音嘶哑。她房间的计算机报出了日期和小时――高烧夺去了她生命中的两天时间。她嗓子渴得冒烟,于是她挣扎着站起来,蹒跚着走向浴室,打开水龙头,接满水杯,喝个痛快。她想站直,却感到头发晕,口发苦。仆人本该在她生病期间给她送吃送喝的,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呢?
他们一定也病了。父亲呢――他应该在我之前就病了。谁会给他送水呢?她发现他还睡着,昨晚出了一身冷汗,现正在发抖。她摇醒了他,递给他一杯水,他急切地喝下去,眼睛望着她。想质问吗?或许恳求原谅。父亲,向神忏悔吧,你不必对女儿怀有歉意。
清照一个一个地找到仆人们;他们中有些人非常忠诚,生病时都没有上床躺着,而是倒在岗位上。所有的人都活着,正在恢复体力,很快就会起来的。清照关照和护理过所有人后,才到厨房去找些吃的。她只找到了一些清汤,就加热至微温喝下。接着,她把汤端给其他人,让他们也喝了。
不久,所有人都起来了,像往常一样身强体壮。清照带着仆人们挨家挨户去送水送汤,无论贫富,一视同仁。大家都对收到他们带去的东西表示感激,并为他们祈祷。清照心想,如果你们知道你们所得的疾病来自我父亲的屋子,而且是我父亲故意传染的,你们就不会感恩戴德了。但她什么也没说。
整个这段时间,神都没有要求她做净化仪式。
她想,我终于令他们高兴了,终于功德圆满了。
她回到家里,很想马上睡一觉。但已回来的仆人都围在厨房里的全息电视机旁,收看新闻报道。清照几乎从来不看全息新闻,只从计算机上获取一切信息。但仆人们表情严肃、忧心忡忡,因此她也走进厨房,围着电视机与他们站在一起。
新闻是关于席卷整个道星的瘟疫的。隔离工作要么无效,要么太迟。电视女播音员已经从病中痊愈。她报道说:尽管这场瘟疫使许多工作中断,但无人死亡;病毒已经分离出来,还来不及认真研究,病毒就死掉了。 “似乎有一种细菌紧随着病毒,等每个人刚一痊愈就把病毒杀灭。神的确对我们慈爱有加,随瘟疫一起送来了疗法。”
清照暗想,真是傻瓜,如果神想要你痊愈,他们就不会送来瘟疫了。
她马上意识到,自己才是傻瓜。神当然可以将瘟疫和疗法同时送来。如果瘟疫先到,疗法接踵而至,那就是神送来的。她怎么能称这样的事为傻事呢?仿佛她在侮辱神似的。
她内心感到畏惧,等待着神明愤怒的惩罚。她已经有很多小时没有进行净化了,心里明白到时肯定会背上沉重的精神负担。她必须再次找寻整个房间的木纹吗?
然而,她毫无感觉。没有欲望去找寻木纹,也没有必要洗手。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有污迹,但她并不在意。她可以依照自己的愿望决定洗还是不洗。
有一阵子,她感到如释重负。难道父亲、王母和简那东西自始至终都是对的?这场瘟疫引起的遗传改变,终于把她从几个世纪前星际议会犯下的滔天罪行中解放出来了吗?
播音员仿佛听到了清照的想法,开始念一份有关出现在全道星计算机网络上的文章的报道。文章说,这场瘟疫是神赠送的礼物,是要把道星人民从星际议会对他们实施的基因改造中解放出来。直到现在,基因增强剂几乎总是与类似OCD的症状有关,其受害者通常被称为真人。但随着这场瘟疫的流行,人们发现基因增强剂现已传播给所有的道星人;而以前精神负担最沉重的真人,现已从神要求不断履行的净化仪式中解放了出来。
“文章还说,整个道星现已得到净化。神已接受了我们。”播音员念稿子的声音在颤抖, “文章出自何处,尚无从得知。计算机分析已把它与某个无名作者的风格联系起来。文章同时出现在成千上万台计算机上的事实表明,它出自一种不可言喻的力量源。”她犹豫了一下,此刻她的颤抖已经明白无误了, “本人不揣浅薄,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希望智者能够听到,并用智慧给予回答:为了让我们理解这份送给道星人民的礼物,有没有可能是神向我们发出了这条信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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