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大学,许一零才知道,原来大学的选课真的像许穆玖以前描述得那样令人火大。
一开始得知自己可以选课的时候,这份新奇的自由让许一零兴奋了很久,她提前在开课目录上勾了不少时间不冲突且自己很感兴趣的课程,甚至开始畅想老师在那些课上会讲些什么。
然而,等到真正选课那天,别提自由选课了,从开放选课的第一秒,宿舍里的人连一个能登上选课系统的都没有,足足有一个多小时,选课平台处于反复崩溃的状态,网速也慢得让宿舍里充斥着咒骂声音。
等到终于能进选课界面的时候,她们才发现,能选的课已经全都被选完了。
听说那天后来死守着选课系统能捡到别人退选的课。
那偶尔漏下来的一两节课对许多没抢到课的学生来说极其珍贵,刚有退选的一眨眼就又没了。
许一零宿舍里的四个人守了很长时间,最后只有手速快的闻静雅和张骆瑶抢到了《普通话基础发音》和《史学导论》,许一零和夏慧妮则是一无所获。
听说有人会去花钱请人代自己抢课,有的学校课程难抢的程度让职业抢课的人都望而却步。如今看来真是一点不假。
其实,许一零倒也没有好学到上不到课就心急如焚的地步,她真正担心的,是学分。
自从辅导员开会讲了学分的重要性之后,许一零的脑子几乎就围着“分”转了。
选修课的学分是毕业之前必须修满的学分,如果早点把这部分的学分修完,大三大四就可以更加专心地忙考研或者实习工作而不是继续为选修课发愁了。
如今已经有一学期可以修选修课学分的时间被耽误掉了,更令人不安的是,选课系统的状况让人无法相信明年、甚至更久以后不会遇到和现在同样的情况。
不想延毕,不想因为这种失误在大学里多浪费一年的时间。
想到这,许一零叹了一口气,愁容更深。
再往前走就到了设计学院的教学楼,教学楼一楼的墙壁上贴着几张海报,有社团招新的、无偿献血活动的,还有学生会和广播站招新的。
说起来,最近学生会也在招新。许一零递交了学生会宣传部的申请书,也参加了面试,但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她每天都紧张地等待结果,希望自己入选,可她又听闻学生会的任务繁复琐碎、进了就很难退出、不仅占用时间而且助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这让她不禁怀疑自己为了学分、情急之下做了一个并不划算的决定。
“哇,你看,社团活动就是那里了,好热闹啊。”身旁的夏慧妮抱着许一零一侧的胳膊,兴奋地加快了脚步。
“你怎么啦?”夏慧妮感觉到许一零的脚步有些许迟疑,扭过头问道,“你还在想选课的事啊?没关系,下学期我们肯定能选到,不会毕不了业的。”
“啊?也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学生会、学分,还有……额,对了,还有那个PPT汇报。”
许一零突然想起来,她该操心的事还不止前面这些,她口中的PPT汇报也算一件。
这是个四人一组的小组作业,下周二之前要完成资料搜集、PPT制作、选定上去演讲汇报的人。
现在才大一上学期,同学们都不是很熟,加上一个宿舍正好四个人、交流起来也方便,所以许一零组的组员自然而然的就是现在宿舍里的四个人了。
但是,问题也出在这。虽然相较班里其他同学而言,许一零和室友更熟,可并没有熟到一定程度。
四个人来自不同的生长环境,各自都有自己的爱好和交际圈,而且目前看来都不是主动社交的类型,所以一直到现在她们的关系也是普普通通。平时大家都待在自己的床上,床帘一拉,互不交流,也不敢大声说话。
上一次宿舍里集体交流还是在昨天,老师布置小组作业任务的时候,宿舍里的人达成共识要组队,可这事敲定以后,谁都没再提小组作业的事。
因为以往的经验证明,这种任务最后都是落在组里最着急的人身上。
不管怎么说,这个任务总归要去着手做的,不主动开工就只能干着急,主动了就得包揽一堆活儿,要是抱怨了,又怕闹得不愉快。
所以即使已经上了大学,有了新的同学,许一零能交流的对象还是只有家里人和以前的朋友。
不出意外的是,和朋友聊天之后,许一零发现,原来大家都在被新的社交环境难以适应这种问题困扰着。此外,她看见有些高中同学和他们的大学同学相处的情况比她这种情况还要糟糕,最严重的已经到了发长段文章指名道姓骂人的程度了。许一零看到这些,不禁更加心忧自己以后将面对什么了。
宿舍的人会遇到出行要结伴的情况,许一零几乎都是和夏慧妮一起,闻静雅则是和张骆瑶一起,所以许一零目前只对夏慧妮了解得多一些。
夏慧妮是个温暖爱笑的姑娘,平时喜欢看电影、听歌、写随笔。她的老家在隔壁宣河省丘城,坐高铁来溪城大约三个小时的路程。此外,她和父母的关系大概很不错,许一零隔三差五就能听见她打语音电话,用的可能是丘城那儿的方言,语气像是在和父母聊天。
因为社团招新,今天早晨的时候闻静雅就和张骆瑶结伴出门活动了。许一零待在床上写完征文活动的小作文后睡了午觉,刚睡醒也被夏慧妮拉出来参加活动了。
“放心啦,学生会招新没有那么困难,而且学校里还有其他组织也很好,你也可以去申请啊,像志愿者协会什么的。至于PPT,那个是我们一起要完成的,不着急,我们可以今天晚上回去和闻静雅她们说说怎么分配工作……没事的,我们都出来玩了,别不开心嘛。”
看着夏慧妮这么努力地安慰自己,许一零突然有点过意不去。
和别人出来玩,这幅样子确实挺扫兴的。她不能辜负对方的好意。
身上的负能量太多的话,会被讨厌。
“嗯,好。”
许一零笑了笑,暂时搁置刚才脑子里的烦扰,跟着夏慧妮来到了活动广场。
广场里人声鼎沸,来来往往说笑着的人里有不少穿着平时少见的服饰,他们的喜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各个社团的位置上挂着引人注目的装饰品、板报、社团群的二维码,旁边还有表演节目和发放小礼品的人,吸引学生的方式五花八门。
许一零仿佛一时间踏入了另一个世界,眼前的一切让她目不暇接。
她倒不是从来没见过这种热闹的场景,而是她在上大学以前没敢想象一个被称为“学校”的地方竟然可以存在如此缤纷的场面。
这里的人可以身着自己喜欢但也许并不寻常的衣物,可以热忱地、无所顾忌地在公共场合展示自己的才艺,可以高调地宣布自己的爱好,无论那个爱好“实用”与否,总能找到和自己兴趣相投的朋友并组成团体。
怪不得那么多学生这么迫不及待要出来参加活动。
有时候,还是得亲自感受过才能理解。
逛了一小会之后,许一零在人群中远远地看见了闻静雅和张骆瑶的身影。
张骆瑶正和一群人一起围在滑板社的台子周围报名,闻静雅站在一旁等她。闻静雅举着手机拍照,午后的阳光洒在了她毛茸茸的猫耳发夹上。
许一零和夏慧妮上前与闻静雅她们打了招呼,也开始寻觅自己感兴趣的社团。
在吉他社报名之后,许一零的袖子被夏慧妮扯了扯。
“怎么啦?”
“你能陪我去那边看看吗?”夏慧妮指了指东北面的角落,“那里好像有个诗社哎。”
她们穿过层层人群,来到东北角的石质长廊外。
渐渐地,一阵悠扬悦耳的音乐旋律在一众声音里愈发明晰。
挂满了油麻藤的石柱旁站着一个高个子女生,眉眼里漾着温柔明媚的笑意,这阵动听的旋律正是从她指尖的陶笛流出的。
秋日的落叶乘着风旅行,轻柔地拂过她亚麻色的卷发,最终停栖在红丝绒长裙裙摆处。
许一零二人愣愣地伫立原地,直到一曲毕。
“同学,”停下吹奏的女生望着周围几个还没离开的学生,有些期待地问道,“有兴趣加入我们诗社吗?”
“我们社团活动很多很有趣,也没什么限制,”这时,坐在一旁负责登记的男生出声接着说道,“有兴趣的都可以来玩的。”
许一零听罢,和夏慧妮面面相觑。
“怎么样?”夏慧妮悄悄地说道,“我们一起去吧?”
“嗯嗯,”许一零点头道,“我也觉得会很有意思。”
“想来的话可以到我这里来登记哦。”坐在一旁的男生招了招手。
许一零二人上前,刚才吹奏的女生也走上前来。
“同学,你们是大一新生嘛?”
“嗯嗯,”许一零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应答道,“美女……姐姐?你呢?”
“哈哈,我叫程露,是大二的,”程露笑了笑,随后又介绍了旁边的男生,“他是邵泽辉,是咱们诗社的社长,也是大二的。”
“同学叫什么名字呀?哪个专业的?”邵泽辉说着翻开了记录册。
“我叫夏慧妮,智慧的慧。”
“我叫许一零,数字的那个……一、零。”许一零答道,“我们都是经济管理学院工商管理的。”
“这么巧啊,”邵泽辉边记录边说,“我也是经管的。”
夏慧妮听罢,转头问程露:“学姐也是经管嘛?”
“不是,我是服设的哦,不过我们学院离你们不远啦。”
登记完毕后,许一零和夏慧妮扫了二维码进入了诗社的群。
“欢迎加入七叶诗社!”
“真的吗?”许一零有些惊讶,“我们这就算加入了吗?”
“对呀,”程露尴尬地笑了笑,“因为每年加入诗社的新人不是很多,所以也不存在人数太满要建预备群和正式群筛人之类的啦……”
“好多人进社团是为了拿社团分,我们理解,”邵泽辉继续解释道,“我们以后也会尽量多安排活动的。”
夏慧妮迫不及待地问:“那我们社团平时都有什么样的活动啊?”
“各种各样的都可以,散散步,看看风景,在桐月湖吃茶点聊天之类的,”程露立刻回答,“你们放心,很轻松,没有任何压力!”
“偶尔也会有些不太寻常的,”邵泽辉调侃道,“比如上次夜里起了雾,你们学姐组织了一些人翻墙去隔壁公园拍照。”
“啊,那、那是临时起意,不算正规活动,”程露慌张地解释道,“活动自愿参加就好,学妹放心,很自由,绝对没有风险。”
“哈哈哈哈哈……”许一零和夏慧妮听罢都笑出了声。
总之,这个下午,因为这次活动变得有趣了。
活动快要结束时,夏慧妮和许一零走了另一条路返回宿舍。
图书馆后面的那条路上铺满了银杏树的落叶。
许一零和夏慧妮并肩走着,呼吸了新鲜空气后她的心情终于不再像刚出门时那般沉闷了。
“谢谢,”许一零对夏慧妮说道,“还好你带我出来了,不然我总因为修学分的事郁闷。”
“这没什么,我自己也想出来玩,多亏你陪着我啦。”夏慧妮说道,“说起学分,你还记得咱们第一节公共课的那个老师吗?她不是说嘛,大学的意义不在于混学分混绩点,通识博雅的路上不止有专业课值得在意。”
他们现在身处这个专业,有的人是因为热爱,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事急从权、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热爱、也很难发现其实有时候远方的声音比眼前的课程更值得倾听。
“许一零,你看!”
许一零抬头,循着夏慧妮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沿着树影斑驳的枝干往上,金黄绚烂的银杏叶隙外是湛蓝的晴空,辽阔的天空下风卷云舒,织就了精致秀美的画卷。
“好美。”
许一零由衷地赞叹道,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随手发给了许穆玖。
“所以有时候我在想,我们是不是低着头走得太着急,太久没有好好抬头看过天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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