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数了一遍又一遍,心想真是大户人家,在她眼里一百两就是天大的数字了,然而姜家每年给小辈发的月银都不止一百两。
躺在床上她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拨亮灯芯找出一条朱红色的棉布缝腕带,她的暴脾气婆婆适合这个这个颜色。
檐下的狗都睡了,程石才满头大汗回后院,在姜家和程家,冬天洗澡是件常见的事,他把水兑好推门进来问:“你要不要搭空洗个澡?”
“明天再洗好了,我都困了。”杨柳咬断绣线,把针线筐放在一边,脱了棉袄伸个懒腰掀被躺下,等男人推门进来她都迷糊了。
第二天她睁眼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床外侧早就没了温度,外面的天色也已经大亮。
慌慌张张洗漱后跑去前院,这母子俩还在对练,相对昨天的剑拔弩张,今早气氛和缓许多,看姜霸王留家里吃早饭就知道。
趁着他们洗漱,杨柳跑回后院把她缝的朱红色腕带拿过来,她像是要给心爱的男人表露心意似的,东西刚递出去就红了脸。
“娘,我觉得这个颜色适合你,就给你缝了两条腕带,我绣活不好,就光秃秃的什么都没绣,你别嫌弃。”
“送我?”姜母惊讶,不是怕她来着?
“什么东西?”程石不等他娘接手,一把给捞过去,他酸唧唧地看着杨柳,“我的呢?没我的?”
“不是你的你别瞎碰。”姜霸王见她儿子都没有,心里更高兴了,一把夺过腕带,解了手腕上的旧腕带换上新的,她今天穿的是青灰色的武袍,袖子上缠了亮眼的红,很是飒爽。
“挺不错,比我针线活好。”姜霸王心里舒坦了,直接拉了儿媳妇回屋,翻出嫁妆箱子给她手上套上金镯子。还不忘埋汰儿子,娶妻半年也没给人家添一两件首饰。
“今天就去买,他手里的银子不少。”她出主意。
“不是我抠,是我的家当都充公了,没攒下私房银。”程石叫冤,还不忘抱屈:“而且我又没收礼,连个布条都没有。”
“乡下穿金戴银的少,干活也不方便。”杨柳跟婆婆解释,不过她看着手上明晃晃的金镯子,嘴角忍不住含笑。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姜霸王没什么好说的,吃了早饭就把人撵了出去,让小两口趁着还没过年把县城逛个遍,过年的时候来家里拜年的人多,需要他们出去拜年的门户也不少,到时候想出去逛都没时间。
今天就没带姜家的姐妹,杨柳跟程石是琢磨着去花鸟巷转转,想买些花种,要是能遇到卖果树苗的也先预订着。
姜霸王也没闲着,她在自家武馆任职武师傅,以往对着学徒都是横眉冷眼的,今天嘴巴不得闲,她忙着跟人打听谁家有滋味好的果树苗。
什么果树?什么果树都行,最好移栽过去明年就能结果子的,让她那个朝三暮四的儿子短时间能尝到甜头,别真耗空了手里的银子,到时候拖家带口回来要饭。
作者有话说:
柳柳:好豪气的婆婆,我喜欢!
石头:我娘揍我,我媳妇还给她送礼……
第三十九章
杨柳被程石领着在县里转了五天, 从高楼广街到小巷小道,他带她走过没有她时他走过的地方,躲着姜霸王偷溜出来时藏身的边边角角, 回味小时候吃的甜酒酿、蒸汤圆、老巷道里的桂花糕、琼林县有名的烤鸡烧鹅,游逛年关时最热闹的花坊, 天黑时乔装打扮去坐画舫听名妓唱曲。
小两口背着长辈百无禁忌, 一个好奇心强,一个毫无规矩,吃喝玩乐皆是一拍即合, 像是一阵风,想到什么说走就走, 程石不会担心杨柳说扫兴的话,杨柳相信程石带她去的都是有意思的地方, 会有好玩的事、好吃的东西。
一连五天,夫妻俩除了晚上回来睡觉,也就小年那天晌午陪家里人吃了顿饭,其他时候都看不见人。
腊八这天武馆也关门准备过年了, 姜霸王闲下来在隔壁娘家跟两个嫂子唠家常, 说起家里的小两口, 她庆幸道:“得亏这是儿子跟儿媳妇, 但凡是俩儿子,我能一夜气白头。”
“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人还没进门声先传了进来,程石捧了一捆梅枝进来,“我们都不在家,哪里又惹到你了?”
“这是跑哪儿去了?快进来暖和暖和。”姜大舅母起身, 问杨柳冷不冷, “你婆婆就是刀子嘴, 她是想你们陪陪她,就是不肯说软和话,从她嘴里蹦出来的话硬得想冰碴子。”
“我可没这个意思,别歪解我的话。”姜霸王端起茶杯掩饰面上的不自在。
“接下来我们就不出去了。”杨柳脱了披风交给丫鬟,她脚上的鞋有泥,就没往里走,说:“我们去了城外的梅花庄,正巧碰到梅树剪枝,我们选了好的带了回来,给几个妹妹插花玩。”
“还是当小的占便宜,哥哥嫂嫂都惦记着她们。”姜二舅母笑言,让人去后院喊几个小姐妹过来。
屋里一窝子女人,程石没坐一会儿就出门去找表兄说话,他走后歆莲她们快步跑过来,后面还跟着小尾巴荟姐儿。
“表嫂,我们到后院去说话。”歆莲提议,有长辈在一旁坐着,她们说话都不能尽兴。
“行,你们小姊妹说悄悄话去。”姜霸王赶人,同时对儿媳妇说:“这几天咱们一家都在这边吃饭,你尽管玩你的,饭好了有丫鬟去喊。”
“哎,我晓得了。”杨柳清脆应声,出了门隐约听见大舅母说:“看样子你对这儿媳妇挺喜欢的。”
拐过游廊,里面的话就听不清了,杨柳心里难掩高兴,面上就带了出来。
屋檐的瓦沟垂着冰勾子,歆莲踩着游廊边的围栏跳起来徒手打掉,她见表嫂眼露震惊,得意地晃头,“我是练过武的,我们家的姐妹都练过,蹦起来手探屋檐都是小意思。”
“你们都会武?跟男人们练的招式都一样?”杨柳跟小表妹嘀咕:“阿石说你们姑母提过过年要教我两招,但我来这么久了她没提,我怕疼也没敢问。你们最开始练的时候疼不疼?”
穿过走廊就是垂花门,垂花门右手边是一条羊肠小道,进垂花门是姜大舅一家住的院落,走羊肠小道过去是姜二舅家的院子。
歆莲引着人走上羊肠小道,二进院和三进院中间辟了个不大的空地,她要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我们从小就开始练拳脚,除了像姑母本身对武艺感兴趣的,家里人对姑娘们要求不高,都是随意练练,自然也不觉得疼。”
年纪最大的歆芋表示让杨柳跟她们学,“你最好不要跟姑母学,她那人,平时很好说话,但凡沾上武,她就拿她的标准要求人。”
到了地方,姜家三姐妹说要耍两手给表嫂开开眼,歆莲用帕子包住手,单手后空翻,裙摆在空中荡成一抹水波,利落起身后摘了脏帕子搭在石椅上,问杨柳学不学。
“其实我们姑娘家不用学太多招式,又不能像男人出门走南闯北,按我阿爷说的,万一眼瞎嫁了个打女人的男人,不用兄弟去撑腰,自己能把他打得哭爹叫娘。”歆芋努力想说服表嫂认她们当武师傅。
杨柳后退了一步,面上的佩服和羡慕还没散去,改口说不学,“以你们表兄的拳脚功夫,我就是跟你们姑母学也打不过他,就不费这个劲了。”
歆莲:……
这不对劲啊,她看看堂姐,姐俩愣了一下还想继续游说,转过头看到表嫂脸上狡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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