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程学良好,完全是因为他老实忠厚,和别的什么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学良并没有坐多久,刘家真去厨房切水果的功夫,门外便传来动静,孙副厂长回来了。
刘家真冲着程学良的方向努努嘴,“在这儿愁眉苦脸的坐半天了,快问问怎么回事。”她说着转头对着程学良笑笑,“中午留在这儿吃午饭吧。”
“不用——”
程学良还没来得及推拒,刘家真已经走了。
孙副厂长回来的着急,围巾都没摘,他盯着程学良看了一会儿,慢慢坐在他身边。
程学良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闷不吭声。
孙副厂长瞧着,忽地笑起来:“我以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低着头不吭声,好像这辈子都不想再和谁交流了。”
“您还记着呢,那都是老早以前的事了。”
“记得,年纪越大,就越爱想从前那些事。”孙副厂长想了想说,“晓珍是不是去京市了。”
程学良有些惊讶,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孙副厂长仿佛已经猜到了许多。
他叹口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孙叔。”
“其实这很好猜,父母总是会为子女考虑。你是这样,别人也是这样。”
程学良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脸色瞬间不大好看。
他们来厂里十多年了,十多年,他以为能完全忘记以前的事,但有些事情,就是时间越久越清晰,到如今他心里还是有道砍。
提起那边,怎么都过不去。
不过素梅说的对,晓珍一个人在京市,她长得太漂亮,让人很难不担心。
程学良咬紧牙,半天憋出一句话,“孙叔,您能不能联系联系那边,叫他帮着照应照应晓珍。她一个人在京市......”
孙叔叹口气,拍拍程学良的肩膀,“其实不用你说,那边也在跟我打听晓珍的事呢。”
程学良脑子嗡一声,很多关于父亲的记忆纷至沓来。
第28章 同乡
程学良对于父亲的印象, 最多源于小时候。
程保全二十岁就当爹了,和传统意义上的父亲完全不一样。别人家的爸爸刻板、严厉,程保全却时常抱着程学良掏鸟窝, 打野鸡, 玩起来的时候反倒比儿子还要起劲。
那时候人人都说,父亲不靠谱, 以后在家里待不住之类。
程学良当时还小, 不懂这话的意思,但每回母亲听了也只是笑笑, 他便也没当回事。
在程学良的心目中, 父亲是很好的,是像朋友的存在。有父亲领着,程学良很快成了当地的孩子王。
不过父亲在干农活上,确实很没有天分。
叫他插秧, 每回都把秧苗插倒了,别人家的能活,他插的五十颗里只有一颗能活。时间久了,大队长便不再叫他干活, 叫他去和女人似的掰玉米。
当时还是工分制,每户人家分到粮食的多少, 和工分直接挂钩。
别人家的男人都拿满工分十分,父亲只有六分偶尔才会有八分。
程学良记得他妈其实是个很瘦弱的女人, 但是不管下地、挣工分, 却做的比男人还要拼。别人都说, 是因为家里的男人不肯努力, 当妈的反而要更努力才行, 否则, 家里的老人孩子一准会被活活饿死......
母亲累倒的那一天,程学良心里对父亲是怨恨的。
但他妈当时劝他说,父亲只是年纪小,还不定性,等他在长大点就好了。
程学良不知道,一个男人长到多大算大,但他等啊等,一直也没等到。
只知道有一天,父亲忽然告诉他们说,他要去当兵了。
他觉得自己不是吃种地这碗饭的,所以才干不好农活,也许去当兵,就能闯出一片天空来。
程学良不同意,爷爷奶奶也不同意,母亲心里也是犹豫的。
可程保全是个说走就要走的人,某天早上,他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忽然从家里消失了......
程学良一直以为父亲在不在家都无所谓,只要妈妈在,爷爷奶奶在就好,但事实证明,家里有没有一个壮劳力,在那个年代确实很重要。
几乎是程保全一走,程家在村里的日子就难过了起来......
孙副厂长见他脸色不停变化,知道他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了。
“人要向前看,你一直揪着过去是没有结果的。我当你是自家侄子一样,才跟你说这种掏心挖肺的话,多想想晓珍和程诚。有没有帮衬,孩子们的前程也完全不一样。”
程学良没有留下吃饭,他一贯不喜欢占人家便宜,更不喜欢钻营。
不过他走的时候,孙副厂长特意写了那人在京市的地址和电话给程学良。还叮嘱他,过好自己的日子。程学良点点头,拿着纸条走了。
程学良回到家,钱素梅已经把午饭做好了。
知道他去了孙副厂长家,她脸色比早上好看了不少,“老程,其实你的想法我都懂,但是,我们总要学会为了孩子放下身段。”
程学良闷闷应了一声,把纸条拿给钱素梅,“孙副厂长给的地址,你拿着,回头晓珍电话过来把这个念给她听。孩子比咱们都聪明,为人处世也周到,叫她自己看着办吧。如果真碰见了难处,那边肯定会帮的。”
十多年过去,好容易有个能弥补的机会,那个老家伙绝不会轻易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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