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男人死后,兰姑便承受了很多闲话,一开始她们说她克夫,说她年纪轻轻肯定守不住。再后来,说她是狐媚子,风流寡妇,最喜欢勾搭男人。但事实上,兰姑安分守己,洁身自好,从来没有偷过人。
正因为这些谣诼,村里的单身汉子对她动了心思,没事就爱在她门前晃悠,还有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见了她直接问她多少钱能够睡一夜,兰姑一开始既愤怒又憋屈,拼命与人解释,然而三人成虎她又如何解释得通?再后来,兰姑明白了,那些人就是觉得她们孤儿寡妇好欺负,才如此肆无忌惮。可她能怎么办?王秀才死了,他的父母也已经不在,他家又没有靠得住的亲人。她那个爹莫说靠不住,他不来落井下石兰姑都要感谢他了。那些流言蜚语听多了,兰姑只能努力让自己变得麻木起来。
牛头村离镇上有好几里,光走路就要走一个多时辰。崽崽人小腿短,走不了多长的路,兰姑会让他自己走一段路,然后再抱着他走一段路。今日兰姑原本可以让崽崽待在家里的,但兰姑还没有彻底信任那个男人,她不敢让崽崽和他在家里。
她们走的是一条黄土路,每次有驴车牛车经过时,都会扬起满天尘土,弄得人灰头土脸。
一骑着驴子的人打着鞭子飞快地经过,灰尘铺天盖地而来,兰姑连忙遮住崽崽的口鼻,沙尘飞进眼中,兰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这几日天气好,原本湿哒哒的路在太阳的暴晒下很快便干了,前几日一直下雨地上全是坑坑洼洼的水坑,来回一趟,浑身尽是泥泞。不论天气好或者不好,这条路都一样的难走。
路两边是田地,这会儿处处可见农户的身影,趁着晴好天气,他们都忙着插秧,兰姑不禁又惦记起王秀才给她家的那几亩田地,心中叹了口气。那几亩田地如今由她爹和她弟耕作,但她爹懒惰,她弟又成日出去鬼混的,不知道那几亩田地有没有荒废?
兰姑已经好久没有回娘家了。
兰姑到了镇上,找了镇上最好的当铺,
把霍钰给她的那块玉佩给掌柜看了,又一口价要了一百两。要价时兰姑其实十分心虚,让她没想到的是,掌柜看过玉后竟十分干脆地同意了,又好奇地问她玉从何处来。显然他不认为兰姑这样的穷妇人会拥有这样一块好玉,兰姑没与他说实话,扯了个谎,说那块玉是她的传家之宝,因为急需钱用只能把它当掉,那掌柜并没有怀疑她的话,收了玉佩给了她一百两银子。
出来时,兰姑脸上笑开了花,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银子,心中无比惊喜,怕银子丢了,时不时地摸一下袋子。
兰姑带着崽崽去了一家名为五福的茶铺子歇歇脚,茶铺子分为内外两处,内是店堂,外头支了个大棚子,棚子里放着桌椅板凳供客人坐着闲聊喝茶。店堂内简陋狭小,还弥漫着各种汗臭酸臭味,不如外头棚子里空气好又凉快,就是灰尘多了些,客人大多喜欢在外头。
兰姑要了两碗粗茶,拉着崽崽找了不容易引起人注意的角落里,坐在长条椅上,拿出在集市买的馍馍,两人就着粗茶吃了起来。
这茶铺子聚集了贩夫走卒以及一些混混帮闲,在这里坐上一个时辰,听他们谈话,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知道一清二楚。兰姑边吃边细心去听,没有听到关于强盗逃犯这一类的事情,终于放了心。
兰姑带着崽崽去买完东西之后,便雇了辆驴拉的车回村里,平时兰姑是不舍得出钱雇车的,只是今日她买的东西太多拿不了,而且家里还有个受了重伤的人等着她回去。这会儿午时已过,她再迟些回去,他怕是要饿肚子,而且他一直高烧不退,兰姑担心他有个好歹,想着赶紧把药带回去给他熬上。
坐车比去时节省了一半时间,回到自家小院门前,兰姑打开院门,正要唤崽崽进去,头皮忽然一紧,却是被人从身后紧紧拽住了头发。
兰姑猛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钱六的婆娘孙氏。孙氏这会儿正怒气冲冲地看着她,活脱脱要吃了她一般。
兰姑把自己的头发拽了回来,头上的荆钗被孙氏拔掉,兰姑这会儿已是披头散发,一绺头发黏在唇角,显得有些狼狈,把那绺头发拨开,兰姑蹙起细眉,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了她,“孙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兰姑话音刚落,孙氏一巴掌朝着她打来。孙氏人壮实,力气又大,一巴掌打得兰姑头昏耳鸣。
一旁的崽崽被她这阵仗吓到,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第3章
“自己死了男人,就去勾引别人的男人,狐狸精,不要脸的烂货。”
孙氏又粗又厉的叫骂声在兰姑耳畔响起。
兰姑听了孙氏的话,才知道孙氏误会了她和钱六的关系。兰姑想到今日钱六搭讪自己被几名妇人看了去,想必孙氏是受了那几人的挑唆才来打她,心中不禁大为恼火,努力维持冷静,“孙娘子,你听我解释……”
兰姑话还没说完就被孙氏狠狠推了一把。
“你解释什么?你以为我会信你这娼妇的话?”孙氏冷笑一声道,紧接着又恶狠狠地威胁道:“以后再敢接近勾引我男人,有你好果子吃。”
言罢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离去,丝毫没有给兰姑解释的机会。
兰姑怔在原地看着孙氏那壮硕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散乱在地上的东西以及被吓哭的崽崽,内心十分气苦又无可奈何。兰姑蹲下来替崽崽擦去眼泪,又将他搂在怀里。
“崽儿别哭,娘没事。”
虽是如此说,兰姑心中却憋屈得很。回想孙氏说的那些话,兰姑更是气红了眼,这叫什么事?
明明是钱六色眯眯地来搭讪她,她什么都没做,她反倒成了狐狸精?
说句难听的话,这孙氏也不看看他男人什么货色,勾引他?那她还不如勾引躺在她家床上的那位霍公子,人家霍公子容貌身材哪不比她男人强?这荒唐的念头刚浮上脑海,兰姑脸腾地红了。她在胡思乱想什么,昏了头不成?真是气糊涂了。
兰姑捡起地上的荆钗和布条,拿起其余东西和崽崽进了院子。
崽崽一进大门立刻跑去霍钰的屋子,兰姑见状只是摇了摇头。放下东西后,
兰姑坐在椅子,把头发拢了拢,编成辫子,随意盘起来,插上荆钗,才跟着去了霍钰的屋子。
他靠着床头而坐,还是她早上离去时的姿势,崽崽正兴奋地跟他说着他在镇上买了什么东西,吃了什么东西,霍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可以看得出来他在听。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向兰姑,眸光一如既往的冷淡。
两人目光相接那一瞬间,兰姑先避开了,心中有些别扭,也不知道钱六婆娘的话有没有被他听见,村里人如何想她的她兰姑已经不在意,但兰姑还是有些在意这男人的想法,毕竟两人现在同住一屋檐之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我回来了。”兰姑一边说一边走到床旁边坐下,“你一直坐着么?要不要躺下来?”
“不了。方才躺过了。”霍钰道,他虽然行动不便,但并不是真的瘫痪了。
兰姑点点头,伸手将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拨至耳后。
霍钰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头发有些凌乱,白皙的面庞多了几道红痕,一看便怎么回事,霍钰看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没多问。
他不问倒好,省得她尴尬,兰姑目光瞟了眼床头边的溺壶,看着还未动过,她走时把它放在了床头边,小解他应该还是能够自己解决的。
兰姑面对他总是莫名地感到拘谨,这会儿屋内忽然安静下来,她有些无措,手脚不知道往哪摆,便把赖在他身边的崽崽拖到她怀中。
小家伙还不乐意,挣扎着要离开兰姑的怀抱,兰姑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会喜欢亲近这男人,明明人家对他爱答不理的,不过小孩又懂些什么呢。
兰姑帮崽崽擦去脸上遗留的泪痕,而后转头与霍钰说道:“你……饿了吧?我买了馍馍,你先填填肚子吧。”
“嗯。”霍钰淡应。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