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来得突然,顾氏不禁被惊得一愣。
“她年纪大了,再在家中留下去,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更大的丑事。对家中其他女儿不好。”
柳大爷寥寥几句,便将前次雅集的祸事,全怪罪在韶声身上。
柳氏诗书传家,清名容不得一丝瑕疵。
他的话落在顾氏耳中,却像是责怪她教女无方。她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神色,有些难堪地顺着说:“……是。”
“我为她选的夫婿,乃是吏部文选司郎中周静。你也认识的,是与我同科的进士,曾经做过邻居。他如今是梅次辅的门生,供职吏部,也算是受二弟管辖。与他结亲,日后能有个照应。”
柳大爷的意思是,借着韶声与周静的婚事,与圣宠日盛的梅次辅,真正攀上关系。此乃一箭双雕之计。
顾氏虽十分认同丈夫的主意,但心中还是有些微的担心:“周大人年纪稍长,不知韶声合不合适?”
“他今年新鳏不久,前头夫人去时,还是你去吊唁的。你去时也见了,他比我小一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且他为人宽厚圆融,有何不配?”柳大爷答。
“虽是去做继室,但周郎中官居要职,年轻有为,别人想求都求不来。”他又补充。
顾氏被他说动,却产生了新的担心,迟疑地开口:“既然如此,那不知周大人会不会嫌弃韶声……”
“他既将此事托付与我,便是信我,无需你操心。”柳大爷被她问得不耐,语气里带上些烦躁,“只是你一定要对你的好女儿上上心!我们算是高攀了周家,让她嫁过去的后长长眼睛,伺候的时候紧着皮!”
“大爷说的是。”
顾氏的心安定了下来。
听丈夫一番话,韶声虽没有侄女韶言的资质,能与京中显贵定亲,但结亲之后,也能为家中增添助力。
且她不觉得自己亲生女儿有本事嫁给什么显赫的人家,一贯是希望她能有个安稳的归宿。
嫁给周大人,只要用心侍奉夫君,也能做个衣食无忧的官夫人。
至于嫁去之后,如何处理周家先头那位的事情,并不在她的考虑之中,嫁去了便会了。
她当然也不会考虑,周大人的家中,已有个十一二岁的女儿,三个儿子,长子比已及弱冠。
哪家妇人都是这般过来的。
“之后,这桩婚事便由你去操持。我明日上值后,会再与周大人详说。”
柳大爷并不在乎韶声的想法,甚至记不起要知会她一声。
还是大夫人顾氏提醒:“老爷,既然婚事紧急,可是要韶声现在便准备起来?”
“此等细处,夫人自行定夺便可,无需事事与我商量。”柳大爷这才补道,“夫人也别忘了,叫她去向梅小姐赔罪,不得再如这次一般,让梅小姐负气出走,坏了柳府与梅府的这条关系。”
这桩婚事本就是为了搭上梅次辅,万万不能因为这个不成器的女儿,还没做成亲家,便结了仇。
这是定要点透她的。若夫人做得不够,他便亲自处理。柳大爷想。
“妾身记住了。”大夫人顾氏与柳大爷合计好了,便不再耽搁,起身去了韶声的院子。
父母的商议,韶声一无所知。
当听见下人通传,说大夫人来了,她的担心也只不过是要受罚。
母亲带来的消息,让韶声不自觉地垂下了头。
她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藏在袖子里的手背,被她染了蔻丹的指甲,划出了血痕。
凭什么!凭什么!
前几日她还幻想着,能与换过姓名的何泽生定亲。他是读书人,又有功名,与母亲册子里的年轻郎君条件相似。她若嫁给他,并未违逆父母的期待。她知道他会对她好,就像她前不久看过的话本中写的一样,穷书生与富小姐最终得到了家人的祝福。
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韶声在心中大喊。
连她都知道,周大人有个比自己还大的儿子!
但她终究不敢说出来。
在母亲顾氏面前,甚至只是肩膀微微带上颤抖,很快便接受了命运:“……好,一切凭父母大人安排。”
她一贯是不敢表现出反抗的意思。或换句话说,因为她从不反抗,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抗。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父母之命,反抗了有什么用呢?他们就是不喜她,不顾她的感受,让她这个正经的嫡小姐去做人续弦!
顾氏见女儿柔顺,将丈夫最后的话复述了一遍:”日后需得下力气修复与梅三小姐的关系,不得再如这次一般,让贵客负气出走。“
说完便起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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