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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过纪乔不伤心,可是他这么伤心,这么真切的伤心,还被自己骂“猫哭耗子”。
他忽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在纪乔哭过一回后,还能心安理得地骗下去。鬼迷心窍了,明明最初最初,他签下手术同意书,是不想让纪乔掉一滴泪。
在说了很多对不起后,裴多律终于会说:“我以为,补肾能让你留下来。”
“我还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可你是裴多律,你不是裴正。”纪乔哭着想去拧门把手,可是摸来摸去都没摸到豪车的门把手设计在哪,不由得哭得更大声了。
有钱的裴多律连车都在欺负他,他不要跟叫裴多律的人结婚。裴正不是这样的,裴正连考虑他的告白都不会超过半天,会连夜赶到他家楼下,告诉他结果,“怕过夜太长”。
裴正不会整整瞒了他十四天零七个小时。
他不相信裴多律说的话,让裴正跟他说话。
他呜呜地说出这句泣不成声的话,裴多律脸色顿时失去血色。
大抵情人最怕“面目全非”四个字。
裴多律不知道自己走到今天,还剩下多少“裴正”的特质。
他打压集团里的旧势力不择手段,他连恩师都敢辜负,他让纪乔在他面前哭了两次。
纪乔只爱过去的裴正。
裴多律偷借的光,摧心剖肝地还。
“你开门,放我下去。”纪乔哭得鬓边的头发都湿透,他必须找个地方,送外卖也好,跑步也好,将一身的力气发泄出去。
他很冷静地说:“我们约了保险公司明天上门。”
他把筹码全推出去了,桌面上空荡荡。
没有补肾,没有保单,没有裴正好颜色。
他手段卑劣,面目可憎。
纪乔没了声,结束了,等保险公司离开,一切都结束了,没有保单束缚的婚姻,像无根之木,像容易枯萎的虎皮兰。
裴多律发动汽车,纪乔默认了回家的路线。
家里依然是早上出门的样子,如今却哪哪都刺眼。
三岁小孩用小玩具房子过家家,裴总也委曲求全地找个小房子跟他过家家。
当初被柯瑞打压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权势滔天,第一件事就是拿纪乔耍着逗逗。
纪乔往前走了一步,踢到了一箱酒。
裴多律下意识解释:“是蒋平风送的,不是我要喝。”
蒋平风不顾他不能喝酒的设定,非要送一箱低度红酒过来。
纪乔低头看了一眼,忽然一阵火上来,他说这不能喝那不能吃,而实际上的裴多律在外面应酬哪有不喝的,满桌白酒,觥筹交错,回家还要骗笨蛋,捏着鼻子吃没滋没味的东西。
从始至终,傻傻的找老中医的只有他。
以为笨蛋好骗就不会发疯吗?
“这酒挺好的。”纪乔从木箱里抽出一支红酒,松手砸在地上。
巨大刺耳的声响,炸裂的红色酒花开了一朵又一朵。
五年的担忧像是剪破口子的气球,全是膨胀的没用的空气,高高悬浮在五脏六腑内冲撞,必须要发泄出来。
净是没用的担心!没有人需要他的担忧!全是一厢情愿地补肾,裴多律还问跳梁小丑有没有私心。
纪乔砸了酒,又把他倾尽所有重金复购的补肾东西一股脑找了出来,扔到裴多律脚下。
直到把客厅弄得一地狼藉,他终于冷静下来,抹了把脸,哑着声音道:“抱歉,酒我会赔的。”
裴多律站在原地良久,裤脚都被红酒打湿,灰色变成了深色,他看着纪乔发泄,只有在一片玻璃高高溅起往纪乔身上的时候,伸手挡了一下。
等纪乔进了屋,他僵硬地取了扫帚和簸箕,将地上的碎片扫进去。
过去让他头疼的补肾药材,其实是他不再拥有的命运馈赠。
裴多律做了饭,在卧室门口站了很久很久,道:“你出来吃饭吧。”
入户门一开一关。
纪乔趴在床上,红肿着眼睛找出蒋平风的微信,问他:“裴正为什么要改名?”
蒋平风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他爸逼着他跟父姓啊,被押着去派出所,他进去晃了一圈,改了个裴多律出来,胡瀚海气死了。”
纪乔眼睛一眨,又滚出一颗眼泪来。
怎么这样啊,被带走的裴正一定很艰难很艰难,才变成这么这么可恶的裴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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