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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闻言长顺一口气,大力拍了拍连星茗的肩膀,大喜庆幸道:“还好!还好你不是,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我得罪摇光仙尊了!”
连星茗肩膀一沉,偏头看向他笑了笑。
该说不说,你其实早就得罪了呢。
***
卖了将近一天才卖出了十多个铜板,幻象与现实的时间流速不同,众人在小姑娘旁边看她热汗淋漓地叫卖了一整天。天黑时才收工,她艰难拉着拖车,拖着沉重的步伐返回。
虽说这是幻象,却与现实一般无二,街边的小商贩、摆至道上的面店桌椅板凳,以及形形色色生活着的老百姓们。每一个人都鲜活无比,仿佛都有着自己的故事,连星茗在经过一位商贩,甚至都看见了他指甲盖上夹出的小块淤青。
走到分岔路口。
左边是回家的路,右边是陌生巷道。
阿筝犹疑片刻,将拖车藏到了角落里,蹦蹦跳跳跑向右边的巷道,嘴里哼着跑调的歌。这曲子哼的无比难听,众人掩唇偷笑,只有连星茗脸色不好看,心道:“我现在在这里笑阿筝跑调,以后不会是他们来围观我吧?只盼望大家勘破阿筝的执念就会及时收手,至于我的——”
穿过巷道是繁华地区,此处应当是达官贵人的居住地,各个占地面积极广的庭院相连接着。阿筝并不看其他的庭院,她直奔到其中最小的一处朱门前,在旁边观望许久才敢上前,怯生生打开随身小包裹,仰着头问:“我想买下你的房子,这些够吗?”
台阶上是一位看家护院的中年男子,他先是愣了几秒钟,才失笑道:“行,你拿给我看看。”
阿筝将小包裹递了上去,里面大约有上百枚铜币,是她每天上交编篓子钱后偷偷藏下的。
男人归还,笑道:“可能不够哦。”
阿筝失望低头,“差很多嘛。”
男人笑道:“也没有差很多,你再攒攒也许就够了。”他想了想,指向门口悬挂着驱邪的铜钱串,“攒到这么多就应该够了。”
阿筝愣愣抬头看,好、好多啊。
铜钱串从朱门左边挂到了右边,每一串都大约有百枚铜钱,被牢牢嵌入了朱门之中,乍一看得有十几串。“一,二,三……”阿筝掰着手指头数数,男人笑道:“攒到两百铜币差不多。”
“好……好!”
阿筝激动点头,生活仿佛有了新的盼头。
男人问:“你为什么想要买下这座庭院呀?”
阿筝害羞笑着摇头,摆了摆手转身就跑,她找到拖车,一路跑回农舍。又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中编篓子,藤条粗糙喇穿了指尖皮肤,有细小的血迹渗透入篓子的骨干中,她却半点儿也不觉着疼,每每编好了一个,便兴高采烈,仿佛见到了哗啦哗啦的铜钱在眼前。
“手都伤成这样了还笑得出来。”世子眼眶通红吐槽:“好傻的姑娘,两百铜币买那庭院中的一颗观景树都不够。”
连星茗下唇动了动,还是没说。
萧柳叹气道:“正是因为心中有盼头,手上每添一处伤痕,就会觉得离那盼头越来越近。不仅不难受,反倒还会期望有更多的伤口。”
连星茗惊讶瞥了过去。
其余人同样惊讶,世子问:“你怎么这么懂?”
萧柳腼腆笑道:“萧某研究过摇光仙尊为何要练琴练到满掌的伤……”
连星茗没想到他会提及这件事,抿唇远离这些人,摇摇晃晃走到阿筝身侧低头看。身侧有黑影笼罩下来,傅寄秋竟也跟着他过来了。
“在想什么?”
“我在想……”阿筝才是被障妖上身的受害者,障妖又身携鬼玉碎片,既如此阿筝与他的执念一定一般无二。可连星茗现在完全找不到阿筝与他的相同点——攒钱买房?逃离家?
都不太对啊。
连星茗贵为一国皇子,吃穿用度自然不用愁。至于“逃离家”就更不对了,父皇母后待他极好,修仙之初他天天吵着要回家,夜间睡觉做梦都能梦见床上破了个大洞——他噗通!一声!
嘿嘿,梦里到家了。
这些没办法说出口,连星茗道:“我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在除障之时,保下受害者的性命。”他看向阿筝编篓子数数的高兴样,叹气道:“可怜人。”
傅寄秋道:“先例不多,可以一试。”
连星茗笑:“我们还是先自己度过此劫吧,没准最后还得等别人来救我们呢。”
说话时,后方的修士们已经聊到了“哈哈!我的情绪一点儿也没被影响!”,世子神色僵硬背过身,偷偷抬起袖子擦眼睛。
萧柳问:“你哭了吗?”
“!!!”
世子:“没有,没有!”
心智不坚定的人更容易受到事主的情绪影响,萧柳严肃提醒道:“世子,请忍住,越到幻象后面越容易沉沦,谨记不要被动摇。”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金乌西沉,夜幕笼罩大地。在太阳落山的那一瞬间,好似一个巨大的遮羞布被残忍撕开,众人明显察觉到心中一沉,泛起一丝丝对于黑夜的恐惧与恐慌。
连星茗眉头轻皱,颇觉不舒服地揉了揉胸口,心脏那处闷到发疼。
见傅寄秋看过来,他轻吐一口气笑道:“心智不太坚定,让你见笑了。”
用系统的话来说,就是:星星你对自己一直都是有点逼数的。
连星茗自知心智不坚定,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揉了揉胸口便放下了手。傅寄秋突然攥住了他的掌心,五指交叉探入指缝中,冰凉的温度隔着肌肤传来,连星茗一惊,试图抽手,“你做什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傅寄秋掌心传来温热,一股灵力顺着肌肤相接处输送而来,像是隔空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心脏上紧压的那块巨石搬开。
连星茗这才得知自己多想,心里将自己臭骂了一通,半夜想起来都得羞愧坐起扇自己一巴掌。他忙不迭道:“多谢。”
傅寄秋笑意温良:“如何多谢?”
连星茗失笑:“你又想我给你当牛做马吗。”
他有傅寄秋帮忙肃清心绪,其他人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多时,农舍的木门被人从外踹开,男人愤怒骂骂咧咧从外走进,手心拖拽着阿笙的头发,用力将她拖了进来。
女人面容扭曲大步跑到正在编篓子的阿筝面前,猛地抽走她手中的藤条,转过去狠狠扬起手臂甩下去——
皮开肉绽。阿笙惨叫哭啼:“我不敢再去见他了,爹娘饶了我吧,我只是去和他断个干净,我再也不敢去了!”
她的爹娘根本不理会她的求饶,一路将其拖进了草棚中,里面很快传来的拳打脚踢之声,间或夹杂有阿笙崩溃的哭喊声。角落里阿筝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霍然站起了身——
在她站起身的那一个瞬间,在场所有修士心中又是一酸,仿佛被人豁开了一道会钻瑟瑟凉风的大口子。她跑到草棚外面,不敢进去,只敢探头往里看,没一会儿眼睛就红了。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持续了大概一刻钟,她爹娘才啐了一口,白眼往外走。阿筝一惊,连忙跑到暗处躲起来,她只能看见爹娘在草棚门口鼓捣了一阵子,隐隐骂:“看你还怎么跑!”
等他们离开后许久,阿筝才焦急跑上前,隔着门缝往里张望,“阿姐……阿姐……”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小的漆黑门缝里,姐姐的身形佝偻蜷缩躺倒在地,脸上干净整洁,没有一丝伤痕,身上却青紫红肿被藤条抽出了血。姐姐已经昏死过去,再不能应答,阿筝想推门进去,又愣愣低头。
这扇门推不动。
她瞪着门扉,许久不动。众人站在她的身后,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等阿筝眼睛通红走向庭院的小板凳,他们方才看清楚。
难怪那对夫妻刚刚在门前鼓捣了一阵子,原来是新买的一把锁,将阿笙锁了起来!
连星茗站的位置不巧,正好就在阿筝的正后方,阿筝离开时幻象的身形从他的身体穿过,这一瞬仿佛激起了无数让人战栗的鸡皮疙瘩,再抬眼时,他看见了那扇上锁的门,瞳孔骤缩。
比起心灵上的冲击,这好似更像是一种条件反射性的生理反应,促使他喉咙瘙痒止不住想干呕,心悸又恐慌。他惊吓偏开了视线,立即想走向阿筝,足下一个趔趄。
傅寄秋面色难看扶稳他,薄唇抿紧。
连星茗暗骂自己真是笨蛋,他摆手笑道:“没事,我没事。没注意到脚下。”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阿筝身边的,也不知道傅寄秋的脸色有多难看,行走时裹挟愠怒回眸,凉凉瞥了眼那把黑锁。
另一边。
阿筝呆滞在小板凳上坐了会儿,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不哭不闹地开始编藤条。
“不怕,阿筝不怕。”她小声安慰自己。
“再多编点篓子,再攒一百枚铜币,就可以买新房子了。要带阿姐离开这里,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我要买一个新家,新家。”
“我要买新家。”
“这个家锁不住阿姐,我要带阿姐去新家住,再多编篓子,我们就可以有新家了。”
再多攒一百枚铜币,也买不下那个庭院里的一颗观景树。
阿筝的情绪明显影响到了所有人,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尖声大叫“爹娘锁不住我们”,所有人面色发白窒息捂住心脏,有些人已经瘫软到了地上,有些人则是紧张自省出声:“别被动摇!”
在所有人都与自己的意志斗智斗勇、负隅顽抗之时,前方传来“噗通”一声响。
只见连星茗已经双眼紧闭,十分摆烂倒了下去——他的身形化为一道虚影,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吸力,将他这道虚影纳入了阿筝的身体里。
“…………”
世子捂脸尖叫:“靠,他怎么回事?!”
萧柳面色骤然一变:“他进入幻象的第二阶段了,身临其境——更危险!”顿了顿,他说:“我们先想办法挺过第一阶段,便能自清障气回归现实,届时将障妖除去,表哥也能得救。”
在众人自小接受的教育中,那就是在场有大佬的话一定要征询一下大佬的建议。全场最大的大佬无疑是傅寄秋,萧柳与一众修士转眼看过来,满目信任刚要开口询问。
傅寄秋迅速散掉了周身护体灵气,一刻不缓地闭上了眼。
他的身形同样化为虚幻,折向了阿笙。
“……”风吹过树梢,鸡鸣。
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诡异的安静。
世子再一次捂脸尖叫:“靠!他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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