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太太真的很怪,性格怪,举止怪。”宋宁说,“对我也怪。平时连一眼都不肯看我,却在知道我在学校受欺负后,跑去校长室理论,非要校长处分那些小屁孩。”
沉聿修低笑一声,他以为这种情况他笑不出来,可听到她说小屁孩的时候,便忍不住了。
她晚读一年,比班上的大部分人大一岁,她总喜欢说他们是小屁孩。
宋宁见他笑,也跟着笑:“那天她送我回家,带我来了这儿。就是在这儿,她跟我道歉,说她觉得对不起我,但她不后悔这么做。她说她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但她又能想到可能会这样,所以她才去求他,让他看在你还小、不能没爸爸的份上,主动去接任务。那时候我也听不懂她说什么,就是感觉她好像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后来我就懂了。”
沉聿修知道他奶奶没有说出全部,他补充道:“我也帮忙了。虽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但那天,我的确无意中求了你爸。”
那天宋义城来找沉效岳,沉聿修知道后就跑去书房等他。
宋义城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亦正亦邪,会让人忍不住向往,沉聿修和沉佳怡一直很憧憬宋义城,所以每次宋义城来,他们都会跟在他身后。
宋义城喜欢小孩,经常会陪他们玩,那天他从书房出来,照旧陪沉聿修玩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
沉聿修当时还不知道,直到宋宁家遭遇了那种事后,他看见他奶奶偷偷抹眼泪,他上去安慰她的时候,才从他奶奶的话里听出了点什么。
那时候他奶奶记忆就不好了,有时候会说胡话,尤其是一件事,她总是挂在嘴边。
那晚,他便知道了,她是心里藏着愧疚,对宋义城一家,也对他。
当初她是故意跟他说宋义城来了,也是故意让他去找宋义城,而宋义城很快就主动接了任务。
当时,宋义城和许知画都已经打算结婚了,沉聿修一直觉得宋义城当时是不想接的。
“没有人逼他。”宋宁说,“是他自己放弃了我妈妈。”
宋宁不是警察,她只是宋义城和许知画的女儿,所以她永远都理解不了宋义城,但她又没办法真正地怪他。
因为许知画说过她就是喜欢心里的那个英雄,如果有天他不是他了,她就不爱他了。
许知画一直坚信宋义城是那个从小护她的英雄,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本性,就算是离开前,都在对宋宁说不要怪他。
许知画跟她说过很多关于宋义城的事,但她大多记不得了,只记得许知画对他坚定不移的爱和信任,所以就算为了许知画,她也恨不起来宋义城。
“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想不通这点?”宋宁问。
沉聿修没讲话。
他又怎么会想不通,只是自己想往牛角尖里钻,不愿意出来,只有这样,他才能克制住自己对她的非分之想。
“下次来的时候,不要再说对不起了,跟他们说说你怎么欺负我的,好不好?”
沉聿修轻咳一声:“别闹,他们会当真。”
宋宁笑起来,很明媚:“我以前总是跟他们说你的事,他们知道的,知道你对我很好很好。”
沉聿修愣住,没想到她以前一个人留这儿跟他们说的是他,他声音微哑:“以后,我们也会好好的。”
宋宁慢慢收起笑,沉默几秒后,才又说:“其实我想做的事,我不说你也知道了吧?刚才你去买花的时候,我给那个小孩打了个电话。她跟我说,有个大个子去找过她。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你回来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宋宁没说透,但两个人心知肚明。
沉聿修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他转向她:“宁宁,别为那种人脏了手。”
宋宁睫毛淋了雨,她眼睛一眨,雨珠就散了:“你知道我妈妈身上的刀痕是怎么来的吗?是我……”
她顿住,又说:“是我在她身上划的。那个人从身后抓着我的手,一点点划的,我手上早就沾满了她的血。我一辈子都忘不掉,那种怎么都挣脱不开、彻底麻木、绝望的感觉。就算后来记不得了,夜里也总是会被这种感觉追着跑,怎么躲都躲不开。”
“我要自己摆脱他,不然我这辈子都躲不开。”她看向沉聿修,声音被雨声打扰,显得不太清晰,“沉聿修,帮帮我。”
听她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沉聿修最后一根底线断了掉。
无所谓了,只要她想,他什么都可以做。
沉聿修看着她,声音阴沉:“好,但你要听我的,不能乱来。”
“我知道。”宋宁点头,“我不会乱来的。”
她是想报仇,也想跟他有以后,所以她不会乱来。
宋宁望向父母的墓碑。
墓碑上,雨水顺着照片滑落,看上去,就像照片里的人在哭。
宋宁朝他们笑了笑,心里默默地说:“你不同意也没办法呢,我不是你,所以我的选择跟你不同。还有……”
宋宁透过滴水的黑色伞沿,看着雨天里的青山墓地。
“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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