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咖喱色的糊糊是韦威公司出品的一款经济型产品,营养极为丰富全面,就是外形粗糙了点。
塑封盒子外有一个旋钮,一拧就会自动加热。
宁灼不是有意磋磨单二少爷。
他吃的和单飞白是同款营养糊。
这就是他的日常用餐。
单飞白有一口没一口地挑拣着。
十分钟过去,宁灼那份见了底,他那份三分之一都没下去。
宁灼瞥他一眼:“你喜欢用眼睛吃饭?”
单飞白:“没胃口。”
宁灼脸都没抬一下:“你得细小了?”
单飞白抿着嘴乐:“我就喜欢听宁哥说话。”
宁灼一点也不给他面子:“我是在骂你,不是在说话。全都吃了,剩下的有多少都糊你脸上。”
单飞白说话带着点小少爷的腔调:“不喜欢这个。”
宁灼停下勺子,嗯了一声:“还不喜欢什么?”
单飞白倒真有那个不打磕绊娓娓道来的厚脸皮:“胡萝卜和莲藕生熟都不吃;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不爱吃生西红柿;喜欢葱油但是最好别见葱;不吃姜但是喜欢姜糖;不吃一切皮,猪皮鸡皮馒头皮。”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不是我自己做的,我不爱吃。”
宁灼听得额角微微跳动:“嗯,你适合靠光合作用活着。”
单飞白:“那宁哥喜欢吃什么?”
宁灼面无表情:“我喜欢吃话多的小孩。”
单飞白得寸进尺:“我想吃黄油。”
宁灼:“没有。”
单飞白:“橘子也行。”
宁灼一筷子啪的一声拍在了台面上。
单飞白可怜巴巴:“我是病人诶。”
宁灼终于分给了他一点眼神。
他可怜是装得真像,一头狼尾小卷毛没打理好,乱糟糟的,全靠一条发带统一向后拢去。
他面上干干净净的,一点血色也不见,眼睛倒是明亮得像是落了一片星海,精神振奋清明得很。
宁灼突然觉出了点逗弄他的趣味:“你以为你是在我这儿做客呢?你仇人还在外面,惹烦了我,把你八抬大轿轿出去,他们没弄死你,搞不好正遗憾着呢。”
“倒也不会。”单飞白特别自然地说,“看在我爸的份儿上,他们弄我一次,不会弄我第二次的。”
宁灼舀营养糊的手停住了。
他注视着单飞白:“单飞白,你是不是知道谁要搞你?”
单飞白反问:“我说了,有黄油和橘子吃吗?”
宁灼作势要抽他,他笑着要躲,但大概是碰到了伤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瞬,也没叫出声来。
宁灼把最后的饭打扫干净:“不愿说就不说。你愿意出去我不拦着。别忘了你走到哪儿都欠我一根脊梁骨就行。”
在宁灼看来,单飞白最好老老实实留下来。
一来,就算背后的人不打算二次出手,但听他和匡鹤轩的对话,单飞白应该也不能完全明确是谁在背后主使。
按照他的性格,非要把那暗处害他的人咬死才肯罢休。
呆在“海娜”,潜回暗处,一边养伤一边调查,比他回到被渗透过的“磐桥”要更好。
二来,一个雇佣兵老大,被竞争对手给救了,还给安了一条脊椎,叫他跪下就能跪下,叫他瘫痪就能瘫痪,除非单飞白冒着巨大的死亡风险,再做一回手术把脊椎掏出来,以后“磐桥”再遇到“海娜”的人,还能挺直腰杆才怪。
三来,“海娜”的内部构造已经被他这个外人看到了。
单飞白但凡聪明一点,就知道该怎么选。
但宁灼绝不会亲口说,你留下来吧。
……怪恶心的。
单飞白倒是一眼看穿了宁灼的潜台词:“宁哥这么宽宏大量,愿意让我当手下?”
“手下?”宁灼轻快地笑了一声,“当初你有过机会。现在你只配当狗。”
单飞白扁一扁嘴:“当初可是宁哥不要我。”
宁灼不跟他废话:“当吗?”
“当。”
单飞白的笑容相当灿烂明媚,没有一点羞耻心:“……我当。”
他的笑有着强烈的感染力,宁灼刚不自觉跟着他扬了扬嘴角,通讯器里就响起了一通语音通话。
看着屏幕上那串熟悉的号码,宁灼挑一挑眉,接了起来:“‘罗森’先生?”
电话那边的“罗森”尽管极力伪装,声音里还是掩饰不住的失魂落魄:“宁灼,我们的任务取消,请尽快把钥匙交还给我们。”
确定了见面地点后,宁灼挂掉了电话,起身离开前交代:“哪里都别去。”
单飞白没说话,却推了一张薄薄的信用ID过来。
在他醒来后,闵旻就把他随身携带的东西还了一部分给他。
当然,不包含通讯器和武器。
宁灼用右手食指按住,在指尖摩挲了两下。
想也知道单家二少爷这张ID卡里的金额会有多么可观。
他问:“干什么?让我给你换成天地通用的?”
“买点什么回来。”单飞白单手撑住面颊,笑着望着他,“买你喜欢吃的。你的小狗还挺会做饭的。”
宁灼愣了两秒,用左手指尖夹起那张卡,默不作声地在他脸上拍了两下。
他没想到单飞白能贱得这么轻松自在。
带着点怒气笑了一声,宁灼一点也不留恋,转身离开。
在门霍然关上,并自外上锁后,单飞白拿起那张被随手丢到自己膝盖上的卡,等了一会儿,确定宁灼不会去而复返后,用指尖在ID卡浮凸的卡号纹路上断断续续地游走了几秒。
输入密码后,一面光屏瞬间从ID卡侧面弹出。
浮动在半空的,正是宁灼完整的左手模型,包含了清晰的指纹、掌纹,还有他无名指上戒指一样的咬痕。
单飞白抚过那咬痕,力道放的很轻,仿佛是在和那个久远的伤口打招呼。
他嘴角的笑容依然明快:“哥,我刚才可没答应不出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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