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钟厂长这才开口打破此间静谧,“吃饱了吗?”
南雁被这问题弄得一懵,“还行吧。”
她胃口不算特别大,一大碗足量的打卤面倒是填饱了肚子。
“那跟我去趟干校。”
钟厂长一向的雷厉风行,听说省里其他肉联厂搞了个制药车间,他就麻溜的去学习。
那边学不来他回来,想着再想其他办法。
而当南雁说干校的那些知识分子或许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时,他也不避嫌,喊上南雁就要去干校。
南雁先去把碗筷刷了送还给刘师傅,这才跟着钟厂长出去。
外面雪越发的大了,指甲盖大的雪花片子扑面而来,很快就又融化成凉凉的水滴,偷偷溜到了脖颈里。
南雁哆嗦了下,抬头看着那发出晕黄光芒的路灯。
钟厂长是个有胆色的,在姜玉兰指控她与干校的人勾勾搭搭未果后,这节骨眼往干校去,是真不怕啊。
不过这时候过去也正合适——
没人会觉得她会去而复返,玩“顶风作案”这一套。
何况钟厂长又是抗美援朝的老战士,还去苏联留学过。
有资历呢。
一般人也不敢乱来。
南雁乱七八糟的想着,听到钟厂长问自己话,这才连忙收敛起发散的思维。
“你怎么想到要去干校找人请教?”
南雁回答的理所当然,“不懂就要问,我请教了别人他们也不懂,只能出去找专家帮忙,也是碰碰运气。”
“那如果我不同意呢?”钟厂长觉得这小同志也太大胆了点,“就不怕自己真没了这工作?”
“您怎么可能不同意?”南雁伸手接了片雪花,尽管在她掌心里只存活了不到两秒钟,便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之前骆主任跟我说过,您当过兵。”
当过兵的自然知道军嫂的难处,也更体贴死了丈夫的军嫂。
坦诚的回答让钟厂长笑了下,“这么说来,你倒是把我这脾气都给拿捏住了。”
“那倒也不是,其实我最初的打算是想着跟您商量另一件事。”从工厂离开到干校有这么一小段路,南雁踩在积雪上说起了想公社养鸭的事情。
钟厂长听着颇是感兴趣,“这是你想的主意?”
“也不完全是,林业之前写信跟我说过这事,他觉得公社辖区里没山注定搞不了什么山活,但是我们这边河沟多可以养鸭子,就是鸭苗这个成本不算多贵。”
钟厂长闻言点头,“他这思路很好,你也是个好样的。”
一如活着的战士从此多了一份死去战友的遗愿,这个小同志将丈夫的心愿扛起。
是个好样的。
南雁多少轻松了些,“那这样说您是同意了吗?”
“问题倒也不是特别大,这样你们公社先做好调查,这边我也打听打听看有没有需要鸭肉的市场,如果需求大的话自然可以来搞一下。”
开拓市场、提高产值,这正是钟厂长所追求的。
他没道理不同意。
但需要一点时间,两边工作都做好了,这事才好继续弄下去。
毕竟孵化鸭子也得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现在还不着急。
这事情非要分个轻重缓急的话,自然是眼下的制药生产流程更重要一些。
南雁倒也没争分夺秒,毕竟她又不是分不清楚轻重。
公社的事情基本上能确定下来,没有市场她也会想办法给弄出市场来。
至于制药生产线,的确是更要紧的事。
这两件事都办妥了,自己在肉联厂也就彻底站稳了脚跟。
至于日后再怎么发展,那倒也不着急。
老张瞧到进来的人,稍稍有些奇怪——
他知道四伢子肯定会过来,但没想到那个小同志也跟着过了来。
“快进来坐,烤烤火。”从床底下拉出来俩小马扎,老张忙不迭的打开抽屉,抓了把板栗丢到炉子里。
炉子里很快传来嘶嘶的声音,紧随而至的是爆裂声,以及诱人的香甜。
老张熟练的用火钳将板栗夹了出来,丢到一个搪瓷盆里,瞪了钟厂长一眼,“等凉点再吃。”
在几百人面前很有威严的钟厂长这会儿也只是当年被收养了的四伢子而已。
哪有半点脾气?
“当着小高同志的面,您也给我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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