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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偷传消息是空青一个人的决定, 他现在不像以前那样毛毛躁躁的,凡事都留了个心眼。
公子说沈姑娘跟他再无关系,以后也不想知道沈姑娘的消息, 可看着公子的样子,沈姑娘走了以后, 又晕倒又吐血, 哪里是没什么的样子。
他觉得公子就是嘴硬, 分明心里在意而不得了, 可就是放不下那股傲气。
这些日子,公子越发消瘦,整个人一丝笑颜都没有, 像是从冰窟里用冰雕刻出来的人一样, 根本就没有活气,哪像沈姑娘还在的时候, 公子还会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而现在,他们这些下人干活战战兢兢不说, 也心疼公子。
就连从未被斥过的,老实巴交的景天也被公子训斥过一回,这都是沈姑娘走之后的事。
空情私心里愿意沈姑娘在公子身边陪伴,有了她在身边, 公子一直都很温和,对待他们这些下人也比从前要宽和的多。
可现在沈姑娘一走, 比从前还要严苛, 生宣都被训哭了两回,大家都得打起十二分的注意, 来做事, 长期下去, 谁受得了呢。
沈姑娘也是的,别看表面上温温柔柔没有脾气似的,实际上那股傲气和执拗,跟公子是一模一样,不愧是公子教出来的。
她就不肯跟公子低下个头,认个错,再回来还能过上富贵生活,这贫家妻哪能比得上富贵人家的妾呢。
再说公子又不是满脑肥肠的丑陋男人,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沈姑娘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空青偷偷摸摸的,来到鸽子房,果然看到带着消息的信鸽,麻利的从脚环上取下团成卷的纸条,打开一看大惊失色。
他将那纸条丢掉,便开始纠结,沈姑娘怎么能这样,忒的没良心,居然这么快就成婚了,他要怎么跟公子说呢。
一直到傍晚,他都没有找到机会,只是暗搓搓的盯着公子的后脑勺,欲言又止。
沈姑娘走了后,公子又回到原本的生活状态,每日四更起,便要习武,用完早膳就读书写字,中午睡一会儿,再起来读书写字,吃完只吃七分饱,日复一日,根本就没有什么娱乐,也好似并不需要休息。
虽然公子吃饭也能吃的下去,但空青能看出来,他只是在要求自己必须吃,根本就不是有食欲,至于吃的是什么完全没有在乎。
上一回新请来的厨子放了生蒜,这是公子最讨厌吃的东西,结果他眼睁睁的看着公子就那么当做平常菜一样吃了下去,根本就没发觉出是生蒜。
公子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也很不正常,每日这样自虐一般,他想要劝,却不知从何劝起。
只要拐弯抹角的说沈姑娘的事,他就走开,要么就是不听,再说就要罚他,他也很难做阿。
“你又怎么了,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裴境哪能意识不到这家伙灼热的视线,只是故意晾着他罢了,然而他就这么一直盯了一天。
空青咽了一口口水:“公子……我,我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跟您说。”
裴境连头都没抬:“那就不要说。”
空青直接傻了眼,都不知该怎么往下接着说话,公子是有些嘴巴毒,可也没有这么直白过,都怪沈姑娘,若是她还在,公子何至于变得这么不正常。
“公子,奴还是想说。”他真是鼓足了这辈子的勇气了。
裴境淡淡瞥了他一眼:“简短的说。”
“沈姑娘,她也忒没良心了,刚离开公子没多久呢,她就成了婚。”
裴境抿着唇,这些日子越发消瘦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像个没有灵魂的雕像:“我说过,她的消息不必再跟我说,她成婚,跟谁在一起都跟我没关系。”
空青抖了抖,小心翼翼的问:“公子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沈姑娘了?”
裴境垂眸,长长的眼睫像蝴蝶的翅膀轻微的抖动,室内陷入了沉默,很久很久,久到空青以为他根本都不在意这件事了。
忽然,裴境开口说了话。
“她嫁给了谁?”
空青一愣,急忙道:“是那个曾经求过您办事的裴邺。”
他的语气很是不耻:“公子,要我说,就是您对沈姑娘和裴邺太好了,那个裴邺不声不响的,那么奉承您,转头就娶了您的女人,真是两面三刀,会叫的狗不咬人。”
“还有沈姑娘,公子待她那么好,她半点不知感恩,居然那么快就把您忘了,您就不该还给她那么多的嫁妆。”
裴境淡然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痛恨,或是后悔,他就像听着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的事。
“我允诺她自行嫁娶,也给了嫁妆,自然说到做到。”
“裴邺吗?也好,是个妥帖的人,想来待她不错。”
不知说了几句话,他终于把释然的空青打发了出去,室内昏暗无比,他像一座雕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胸部还在起伏,几乎要让人以为,这是个死人。
他还活着吗?
裴境感受到自己身体血液的流动,脉搏的跳动,他应该是活着的,可为什么,他感觉到的,却如此冰冷。
她成婚了,穿着嫁衣是什么样的呢,是否笑颜如花,明媚如春日?她在跟裴邺拜堂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对新生活充满憧憬?对,她嫁过去是做正室内大娘子,这是她一直所求,如今得偿所愿,应该是很高兴吧?
她也会给裴邺沏茶,给他弹琴,也会在他练武的时候,亲手用手帕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吗?
他们成婚了,她也会拥抱他,情动时亲吻他,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也会那样缠绵悱恻吗?
在更久的以后,她还会怀上别的男人的孩子,为他延续血脉。她的人是那样的娇小,纤细,小巧玲珑的一个,挺着大大的肚子,一想到她腹中是他的孩子,他就热血上涌,恨不得将她揉在怀中,与自己的骨,自己的血融为一体。
可她已经不再自己身边,成了别人的妻子,即便有孕,也不是他的。
他很难描述,现在是何种的感觉,心痛到早已感知不出,只剩麻木,他仍然活着,却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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