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信岩倒没脱外套,只解开了一颗立领的金属搭扣,手搭在窗外抽烟。
吐出灰白色的烟圈,烟丝中浮现的是那抹俏皮的紫色。布料上印染出很华丽的郁金香花海,穿在她身上,有种沉浮的生命力。
虽有些莫名欣赏的情愫,语气还是平平:“见过几次罢了,她活泼好谈,因此便多聊几句。”
藤原信岩优秀是自然,仰慕者不在少数。
但有些过于洁身自好耽于事业了,身边鲜少有女人,快三十了还是孑然一身,也不见和哪个女孩子走得亲近些。
藤原教野对他和宫泽家女,内心急于撮合,认为若能成功,肯定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美事。
但想起方才千西闹出的事故,藤原教野又十分不认可:“却不是个乖顺的。”
“还是二小姐更好,宫泽家养出来的,脾气骄纵点也正常,虽然不是个贤内助的料,看上去也还大方得体。”
他的语气像品评茶叶,或者一个摆件那样,把两个姑娘拿在手里把玩一番,选自己不喜欢的放回去,再把自己喜欢的带走。
藤原信岩心下排斥他这样,语气冷淡几分:“大伯,侄子暂无此意,可先问问桥兄。”
他听出藤原信岩对婚嫁之事的冷漠,“太郎啊,你三十了。你父亲管不住你,但这事不能再拖下去!这段日子,我让伯母给你介绍些良家女子相见。”
“军中事务繁忙,我怕是脱不开身。”
还是推脱,他实在想不通,“结婚到了你这里,怎么就这么难?娶妻生子,诞下继承人,难道不是你的首要责任!”
这孩子,怕是在德国捡到什么西方不好的东西吃了,学西方人那套腐朽主义。
藤原教野声鸿如钟,“听我的,你且试试看。等安排好你这个大哥,我再安排桥!就这么定了!”
先入为主的作风,充分体现出军人式的强硬和霸道。
他听完脸上扬起淡笑,“我不去,您也不能硬押着我。”这态度到叫藤原教野有点捉摸不透。
藤原教野彻底懒得假寐了,自己儿子指望不上光宗耀祖,只好指望他,“那你到底想如何!结个婚有什么好顾虑的?”他唾沫横飞,双目如炬。
藤原信岩用抽完一根烟的时间思考。
车子快速移动,他隔空抛出,烟头精准落入路边的消防石缸。
他靠上椅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大伯既如此说,那就试试吧。”
这便是妥协了。
千西晚上回自己卧房睡,敲门的是宫泽清和,她开门见山:“你爸爸才说你没演技呢,转眼唱一出好戏。他上下其手的怕不是你,是彩杉吧。”
清和写书观察生活,久了就能慧眼识人,那小子莽撞,却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纨绔。
“反正是谁都一样,都其心可诛。”千西嘟囔。
清和有些无奈,“你该和我提前商量,今日是你爷爷寿宴,你非得如此大闹一场,惹得大家不欢而散?”
她答:“只有彻底闹大了、闹开了,他再无法钻空子接近彩杉。”
清和讽刺她:“那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呢,不惜赔上自己,也要把人家名声搞臭。就不怕他报复你?”
“彩杉就是怕,才会被纠缠不休,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
“怎么读了几年书,愈发偏见了?你才见过他几面?别轻易给人下结论。” 清和摇摇头,严肃起面孔:“你在外总有独处时,他若真怀恨在心,找人给你下黑手、暗算你,把你今日说的假话,都给变成真的,你以为你逃得掉?”
千西听了,这才有点后怕,底气不足道:“可不如此,他只会没完没了。他对彩杉做过很过分的事,我和彩杉,都无法再忍受下去。”
“……你知道他会对女孩子过分?那你还敢如此?狗急了还跳墙呢,人坏起来更没底线。虽说名义上是他先轻薄我们家姑娘,但我们也打伤了人,你舅舅下手可不轻。”
说到最后,她瞪了女儿一眼,“你爸还得去给他们家里赔礼道歉……自己的错误让别人给你承担,这不是幼稚是什么?你惯会给人下套,彩杉大你两岁,也被你勾着一起胡闹。”
千西觉得,还真是句句属实。
说得对。
见她已经耷拉着个脑袋不说话,清和也没了脾气,“认不认错?”
“……我错了,妈妈。”她连忙讨饶。
“下不为例吧。”她很快心软,摸摸女儿黑绒绒的发顶,“明天跟我回家住,那人很快会被调出东京去。我跟你舅舅说,派两个社里的浪人跟着,一下班就给我老老实实回家,这阵子你也别在外面乱跑,尤其是晚上。”
“知道了。”
.....
不过又是一日寻常的操练。
士兵两个一组,半跪在装甲前,在队长的指示下上弹药,朝准远处发射炮弹,轰隆几声,林中飞散出一片白茫茫、乌鸦鸦的惊鸟。
藤原信岩嘴里咬住烟尾,在帐篷下看地图。
扬起的沙土洒到地图纸上,他抬手拂去。而后走几步坐到帐篷里头的办公桌上去,在日记簿上写字画图,又在固定的格纸上誊抄好。
下属进来提醒时,他已在桌前坐了两个小时,“大队长,小森队长和谷队长、青木队长到。”
他抬起头望着外头,外面变得安静,操练结束了。之前吩咐过,操练一结束就把三个队长叫过来开会。
放下钢笔揉了揉胳膊,“让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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