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很愿意多打扰这个人,不管以什么借口。
多多亏欠他,他以后可以慢慢还。
生活在一个两千万人口的城市,生了急病却只能找半生不熟的工作伙伴。
这人看着冷漠孤高,花木在心里叹气,还挺让人同情的。
既然没有小弟鞍前马后供差遣,你平时干吗摆出那副生人勿近的架势呢?
杭州看看时间,催他回去休息。
天都快亮了,赶在早高峰前回去,还能睡一会儿再上班。
白天他会请护工,他让花木放心。
花木想你病成那样脑子还那么清楚,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花木想想今天工作还挺多的,嘱咐他好好休息之后,就回去了。
下午的时候,杭州微信问他方不方便抽空给他把原稿送来一部分,今天明天都可以,在医院就这么躺着无事可做,又不能出院,实在浪费时间。
花木想起非文住得离那家医院不远,于是一脸谄媚地求她跑一趟医院,替他给那个“玉树临风”的译者送稿子。
非文一片爱“美”之心,欣然应允,下班前还偷偷补了补妆。
第二天一上班,花木拿着一个杯装的小蛋糕过去跟非文道谢,非文撇撇嘴说,你不是跟这作者不熟吗,拐弯抹角净打听你的事了。
你要是个姑娘,我会认为他对你有意思的。
花木想,这人估计冷漠惯了,跟漂亮姑娘搭讪也不会,真是可怜。
花木跟老主任说了杭州住院的事,申请下午提早下班过去医院看看。
老主任很赞同。
杭州的气色很好,看见他来,脸上有了罕见的笑意。
花木问了问恢复情况,又不想跟病人谈工作,就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了。
正好有信息来,花木回完信息,接着翻了会儿手机。
忽听杭州叫他:“花编辑,饭盒在喊你。”
花木没听清,问,“谁?你说谁在喊我?”
“饭盒啊。”
杭州用眼睛示意床头柜上的饭盒,盒里还剩了一点儿米汤。
这人还会开玩笑?
只不过开玩笑的时候也一本正经。
“它叫我干什么?”
“它叫你给它洗个澡。”
花木无奈地带饭盒沐浴去了。
杭州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对他说,这是你应该做的啊,你应该照顾我,就像我应该照顾你一样。
第二天,杭州又要花木过去帮他拿东西。
花木说非文顺路啊,你要什么告诉我,我托非文带给你。
“非文又不是我的责编。”
花木气结,想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哪家的责编还要兼任生活助理的。
杭州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方便就算了。我明天穿着脏衣服出院好了。”
那声音明明没什么温度,花木听着却觉得可怜巴巴的。结果就是花木拿着他家的钥匙,跑去给他取衣服。
这是他第二次进他家。
那天夜里急着接他去医院,眼睛里全是蜷在沙发上疼得流汗的那个人,都没有心情往四周看上一眼。
这次是他一个人登堂入室,忽然就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花木到底觉得在人家家里四处看不太好,便直奔卧室拿衣服。
卧室非常整洁——太整洁了。
花木从小跟着谢小筝看《红楼梦》,他想起贾母说薛宝钗的闺房,“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他的床头摆着一盆小绿植,还是那天他们一起买的。这算是屋里最有生气的一样东西了。
他轻轻打开衣柜。
衣服分门别类,收得井井有条。
他不便多看,匆匆按杭州的要求内衣外衣各取了一套,就出门了。
出门前,花木捧着小绿植去浇了一点儿水。
他在医院再见到杭州时,忽然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他已经去过他最私密的领地,花木忽然就觉得,这个人不再是那个淡淡谈着交稿时间的工作伙伴,他进入他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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