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徐千屿五感敏锐,立即退后,避开那闪耀的剑刃。只是胸前挂着的蝴蝶流苏被剑气烧成了一块黑炭,砸在地上。
徐千屿低头一看,差点气死:“我拿剑鞘过招,你出剑砍我?”
陆呦脸都吓白了,剑哐啷掉在脚下:“师姐,不是我。不知怎么回事,我、它、它刚才突然自己出鞘了……”
“弟子操练,不得有伤人之心。你去戒律堂的暗室思过三天,反省好了再出来。”徐千屿恼了,叫人把陆呦拉走。弟子们连忙阻拦,有人好言相劝,有人谴责她一个筑基弟子,非要拉着刚碰剑没两天的小师妹对练。若不是千屿出招太狠,不晓得让人,小师妹怎么会受惊拔剑?再说了,这不也没事吗?
徐千屿这些年来骄纵惯了,哪肯相让,无动于衷地抱着臂,眼看着眼泪汪汪的陆呦被拖走,这才哼了一声,打道回府。
还没走到门口,便有个人像疯了似的从后面拉住她,把她掉了个个儿。回头一看,是阮竹清。
阮竹清拉住她的袖子求饶,让她把陆呦快点放出来,小师妹受不了,因为她没有灵根。
徐千屿莫名其妙。修仙之始,在于炼气,炼气之始,在于灵根。灵根是修士根基。陆呦要是没有灵根,怎么修炼,又怎么可能被师尊收做徒弟呢?
蓬莱仙宗一直是竞争制,又不是慈善堂。
何况戒律堂的暗室就是个小黑屋,不过是关两天禁闭罢了,谁没关过,又不伤及根骨。
师弟还欲再辩,已被她关在门外。
徐千屿把带着大洞的前襟脱下来。她这会儿不想去想“伏龙”出鞘时的光和热,也不想承认自己在惊骇的同时,滋生出了一点艳羡,乃至嫉妒。
她心里微妙地绕过这些念头,只是恨恨地骂一声倒霉:那个蝴蝶流苏领扣,还是师兄买的呢,才戴了三天。
背过身时,她忽然感觉方才校场上“伏龙”出鞘时那种带着杀意的热气,如飓风贴地而来,冲像她脖颈。徐千屿睫毛一颤。
就在那热气触到她的瞬间,有一股极强的力量“当”地介入其间,将其远远挡开。
这剑气极寒,徐千屿后脖颈结了一层寒霜,她反手一摸,摸到一手湿气,惊而回头:“师兄?”
立在她身侧的剑君发梢微动。此人黑发黑眸,通身的雪白衣衫,道心沉静,杀气内敛。
只因太冷,太静,这张堪称昳丽的面孔被冻凝得如冰俑般毫无生气,讳莫如深。正是方才返回蓬莱的沈溯微。
只见他手中拎着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银发少年的衣领,仿佛拎着只幼猫。他看了这少年两眼,辨识道:“剑灵?”
徐千屿这才注意到那挣扎怒骂的少年头上长了角,皮肤上有金纹,充满怒气的瞳孔也是浅金色,周身发光,不似凡人。千屿双目微睁,指着他道:“你,是伏龙?”
是陆呦的那把剑。
“呸,你这恶毒的女人,你欺辱陆呦不算,还……”还没等这剑灵颠倒黑白地骂完第二句,沈溯微手腕一颤,便将它压回长剑模样。他注视着剑,静默地听着徐千屿急忙分辨事情经过。
徐千屿越说越气不打一出来,劈手夺剑,沈溯微却将剑举高了些,已经从这三言两语中听出前因后果,决断道,“跟我去戒律堂,现在。不能让师尊知晓。”
“你不会想把她放出来吧?”徐千屿就差打滚哀嚎了,“你不要听他乱说,我……我……”
她恐怕真的是冤枉了陆呦。
陆呦确实并非故意出剑,而是这剑灵护主,自作主张地脱掉了剑鞘。
但是,上古灵剑才有剑灵,此后可以人剑心意相通,这么多人里面,也就只有师尊的剑养出过剑灵。
为什么小师妹可以得师尊选剑,凭什么一个根本不会用剑的人,居然能拿到一把与一派掌门同样等级的佩剑?
她其实是想问一串“为什么”,但沈溯微已走到了门口,背对她轻声道:“换件外裳,快些。”
徐千屿低头一看,胸口几个大洞的倒霉衣裙还没换下,便只好气呼呼地换了衣服,随后叫沈溯微拉着衣袖,如一阵风刮了出去。
然而还是晚了。
赶到的时候,戒律堂外乌压压一片都是人。
陆呦已经被放出来了。
不巧,师尊也给惊动了。
徐冰来负手而立,转过来的时候,瞪视徐千屿,眼神冷得像冰。
徐千屿看到师尊旁边的阮竹清神色躲闪,冷笑一声:“你竟然跑去告诉师尊?”
阮竹清苦着脸解释:“我,我本来是想找戒律堂的长老要一道谕令把小师妹救出来,谁知刚好碰到师尊在那里下棋……”
“你闭嘴。”徐千屿冷然将目光移开,“从此以后你就只有小师妹,再没有师姐了。”
“我……”
“放肆。”徐冰来忍无可忍,指着徐千屿叱道,“你也太骄狂了!”
这日是个阴天。随着徐冰来呵斥,天上隐有闷雷滚动。
风吹动众人衣角,人人噤若寒蝉。
徐千屿绞着裙带,脊背挺直。
“师尊……”陆呦站在徐冰来身边,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要他息怒。
只在戒律堂里呆了一天半,小姑娘便已惨不忍睹,裙子让汗水浸透,脸上都是一道一道的灰尘,又被泪水冲开,花猫一般,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幸而她没受什么内伤,只是受惊过度,大损了元气。
“行吧,算我不对。”徐千屿冷声冷气道,“我不知小师妹的情况。”
要她道歉,可真是难为死她了。
“旁人都知道的事,就你不知道。”徐冰来道,“你自己反思。”
徐千屿咬住齿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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