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大,除了张方桌,几把小凳,就角落里搁了张竹床,靠窗的地方烧了一盆炭,屋子里暖暖和和的。
难怪记忆中,她家阿爷轮到守漏壶那段日子,天天都是哼着小曲儿归家。
和打更巡逻对比,这守漏壶简直是天大的美差啊!
……
“瞎说什么呢。”周生财从后头走出来,手中还拎着木桶,“我哪里敢睡,得守着漏壶呢。”
他一边说,一边拿眼剜赵刀。
赵刀:“嘿嘿,偶尔睡睡不打紧,盯着漏壶中的水别冻上就成,不过,你就算没睡,也比我们在外头走街吹风来得舒坦,是吧,顾昭。”
周生财朝顾昭看去。
顾昭不应赵刀的话。
她和赵刀不一样,赵刀和周生财两人熟稔,自然啥话都能说。
她一个后进的后辈,年龄还小,说话还是恭敬谨慎一些才妥当。
信不信她要是应和了,回头人家闲聊时该说顾春来家的孙子吃不得苦,才打更一夜,就嫌弃抱怨天冷了。
顾昭腼腆的笑了笑,“周伯。”
“嗯。”有不熟悉的晚辈在,周生财也不好和赵刀多拌嘴。
他约莫五十来岁,是个老更夫了,性子有些慢热,沉默的应了一声后,半晌又憋出一句。
“咳!炉里温了热水,还煨了两根番薯,都是自家种的,要是饿了,就自己拿去吃,别客气。”
“谢谢周伯。”
顾昭没有动番薯,不过这热水她是喝的差不多了,想了想,顾昭往自己的水囊里又添上一些。
她环顾了四周一眼。
只见赵刀拖过板凳,大刀阔斧的坐下歇脚,瞄了瞄周生财,趁着他不备,偷喝了两口桌上的黄酒,“香!”
闻言,周生财瞪了一眼过去,随即继续忙活手中的事。
顾昭偷笑。
赵叔这是偷吃还告诉主人家啊!
……
周生财拎起木桶,将里头的热水倒进漏壶最上头的铜壶。
漏壶总共有四个铜壶,由上往下分别为夜天池、日天池、平壶,万分壶。
清水潺潺的从夜天池流下,最后落入搁在地上名为水海的铜壶中。
水海中,一个抱箭的铜人立着,它手中的箭杆随着水上下沉浮。
箭杆约莫三尺,上头划了96条横线,每一条便是一刻钟。
而当下的时辰,就是铜人手握箭杆的位置。
……
赵刀招呼顾昭,“去瞧瞧四更天了没。”
“哎!”顾昭应下,朝抱箭铜人的握手处看去,开口道,“还差一刻钟。”
“这么快?那咱们得先走了。”赵刀收回搁在炭盆上烤火的手,不舍的开口。
这手还没暖过来,人便又要走了,讨生活难哦。
赵刀在心里喟叹了下,随即打起精神,撑撑了膝盖,勉力站了起来。
“老周,走了,一会儿再来啊。”
周生财摆手,“快走快走。”
再不走,他的好酒都要被偷喝光喽!
顾昭冲周生财点了点头,跟着赵刀走出钟鼓楼。
......
翠竹街上。
“梆......梆梆梆!”
“半夜四更,寒潮来临,关门闭窗。”
顾昭记着顾春来说过的,四更天的梆子是一慢三快,有条不紊的敲着铜锣。
夜很静,低沉的锣声被传得很远。
赵刀冲顾昭竖了个大拇指,夸赞道,“不错不错,声音响亮宏厚,中气十足,是吃这碗饭的料!”
顾昭嘿嘿笑了一声。
她丹田中可是有炁的,这声音能不响亮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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