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纪晓事明理了,又不贪玩,人也坐得住,咱们寻常人家,也不图孩子多大出息,那些考学啊当官啊,咱们是不要想了。”
“咱们想些踏实的,脚踏实地的,孩子能认点字,会些算数,那束脩便是花得值了,有天资的话,当个账房先生,那也是咱们祖坟冒青烟了。”
赵刀:“婶子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在理在理。”老杜氏扯着嘴皮,客气的应了两句。
赵刀瞧着她那模样,便知老杜氏没有送顾昭去私塾的打算,他忍不住叹息两声,视线朝不远处的顾昭看去。
只见他虽还年幼,但那身姿挺直,五官秀气,尤其一双眼极其清正,瞧过去便不是普通模样。
老话说的钟灵毓秀的孩子,大概就是这般模样吧。
赵刀轻啧:就跟早晨山里的小松一般,乖乖,怪水灵灵的,可惜了,可惜了。
……
天边突的泛起了鱼肚白,天光渐渐的朝黑暗的大地一点点的蔓延开。
冬日柔和的光亮落在顾昭脸上,似乎是注意到赵刀的视线,顾昭握紧手中如灰雾的丝线。
她抬头朝赵刀看去,礼节性的笑了笑。
这一笑,冲淡了她不言不笑时面上的冷冽。
赵刀再次可惜。
啧,如此好儿郎,生得这般聪明相,不去私塾,以后只能当个睁眼瞎,再是珍珠也得成了鱼眼珠。
赵刀忍不住瞧了一眼顾春来。
他这顾叔目光短浅啊。
目光短浅的顾春来:......
他与老杜氏对视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苦涩。
顾春来开始赶人,“走走,跟你婶子拿了酒就家去,熬了一宿,我也累了。”
“哎!”听到酒,赵刀面上浮现一抹喜色,当即搓了搓手,催着老杜氏要往灶间方向走去。
老杜氏看了一眼顾春来。
顾春来挥了挥手,“去吧,昨夜答应送他的,给他拿两筒。”
老杜氏:败家老爷们,漫天撒钱。
两筒竹酒可不便宜,她在心里重重的唾骂了顾春来几句,面上却不显现自己的小气,依然带着热情的笑容招呼赵刀。
“走,跟着我来,这冬日里还是要喝点酒好,当值的时候也能暖和暖和。”
赵刀喜滋滋应和,“是是,婶子不知道,昨夜可冷了,打我夜里打更起,还从来没有这般冷过。”
赵刀一边走,一边夸张的抱住自己的胳膊,当场给老杜氏表演了个什么叫做冻死鬼。
饶是因为要给出两筒竹酒,心里有些不顺的老杜氏,瞧着这一幕也忍不住呵呵笑出了声。
赵刀生怕人不信,再次强调,道,“真的,要不是我顾叔将灯笼往我手里塞,又舍了我几口酒,说不得我就得被冻成块了。”
“昨夜当真冷得邪门!”
老杜氏不以为意:“是是是,一会儿回去了好好的喝两盅,你年轻,喝了酒好好睡个觉,今晚又是生龙活虎了。”
赵刀不露怯:“咳咳,那倒是。”
老杜氏领着赵刀往灶间方向走,经过顾昭时,老杜氏拍了拍顾昭的肩,面容都柔和了两分。
“怎么楞这了?”
顾昭摇了摇头,“没事,奶你先忙。”
她的视线落在赵刀身上,凝神看去。
果然,在赵刀身上也有那如丝的灰雾,尤其是在他的背部的肩处。
原先两人面对面,顾昭还没瞧见,此时赵刀跟着老杜氏往灶房走,正好走在她的前面,他背后的那些残留的灰雾便也暴露出来。
赵刀不自在的动了动肩膀,和老杜氏唠叨,“这肩啊,老是有些不舒坦,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冻着了。”
老杜氏没好气,“好了好了,不说这事了,没的你一个壮汉还不如我家老头子。”
她示意赵刀瞧顾春来,院子里,顾春来正背着手,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
老杜氏,“你顾叔都没嚷嚷,你啊,拿了酒就回去好好歇歇,睡一觉,这身子就舒坦了。”
“但愿吧。”赵刀有些悻悻。
顾昭瞧着他背后的灰雾,面上带出几分迟疑。
这般情况来看,赵叔吃酒睡一觉,可能也舒坦不了。
……
赵刀提着两筒酒朝外走,告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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