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自年前,陆枢行单枪匹马,以一己之力荡平烜城数千邪魔、挽救苍生于水火的功迹传回之后,他便成为名副其实的首席弟子。
顾辞舟自然将他视作眼中钉。
另一头,岁杳没理这话。
只是在说完对于“棋神子湛”的诅咒之后,她感受到自体内传来的灵气翻涌震颤,便知道,这句言灵作用成功了。
“你师父下棋被人指点”,这话看似作用对象是在“棋神子湛”身上,实则不然。真正的完成方,应该是是取决于宾语中的“人。”
岁杳当然不可能直接对那位掌门人下诅咒,两者之间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可她却能从另一个角度入手,以他人的凝视来施加于主体之上。
棋神子湛并不会因为世人的流言蜚语就道心紊乱,但是别忘了,现在东璃派上下谁不知道,这位掌门人苦于洞虚境瓶颈良久。
子湛以棋道入境,近日来更是抛下宗门大小事宜,频频外出,四处挑战各路职业棋手,正是在为他之后再次冲击破境做准备。
如今岁杳的这句诅咒,虽说无法切实撼动对方的修为,却足以给他埋下心魔种子,只待日后于一次次失败的闭关破境中体现出来。
直到棋神子湛第无数次困于冲击瓶颈失败的负面情绪中,而道心受阻的那一刻,他恐怕都不会知道,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只是一句诅咒。
这便是言灵术法真正的恐怖之处。
它抽丝剥茧,一层层以常人难以注意到的细微处影响局势走向,等到最终有所察觉,也已经于事无补。
岁杳站在腾云之上,眼看着顾辞舟一副全然无知的模样,还在试图用那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脸同自己调情。
她在心中无声冷笑着。
最大的靠山很快便会深陷心魔自顾不暇,到时候,又有谁能保住你呢,顾辞舟?
岁杳突然伸手,隔空扯了扯陆枢行的衣袖。
在对方闻言望来的视线中,抬手指向那名仍在瑟瑟发抖的女修,“陆师兄,转会名单。”
她这样说道。
冲动的逞英雄毫无意义,不真正做些什么的话,等他们走了之后,那女修只会受到更加残忍的对待。
每年在东璃派各个山头的内门弟子考核之前,都会开放一批可供弟子们自由选择的转会申请,只要能够通过对应派系的考核,便可以顺利拿到那个山头的弟子令牌。
既然当时在心念转动之间,最终还是决定为了这名陌生女修而停下脚步,那岁杳干脆便一不做二不休,提前将针对顾辞舟的手段搬上台面。
她不像是早期的陆枢行,能够做到舍己为人救苍生,她没无私到那种地步。可岁杳看不得,自己曾经历过的一切不幸苦难,再度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而施暴者洋洋自得,她只能在边上沉默无言地看着。
她已经受够了,口不能言的滋味。
陆枢行很快便反应过来,从储物戒中翻出先前五行峰下发的转会申请单。
陌生女修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踟躇,只不过下一秒,余光瞥到顾辞舟笑着望过来的眼睛,她抬手欲接的动作僵在半空。
“……谢、谢谢您,陆师兄,只是、我……”
——“你不为自己说话,难道指望别人替你发声吗?”
这大概是岁杳从再度睁开眼睛看见东璃故土的那一刻起,说过的最长最有力的句子。
她直直注视着女修犹豫的面孔,仿佛透过那双瑟缩眼睛,与昔日跪在熙攘人群中仓皇怒吼的“岁杳”对视。
“站起来,张大嘴,说出来。”
岁杳凝视着女修眼瞳中反射出的相似光影,一字一句道:“前面的路已经替你铺完了一半,剩下的部分,你要自己去完成。”
岁杳说:“直到再次醒过来时我才发现,大声说话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该为此羞愧的人是他们,该为之而付出代价的,也是那些人。”
——【因为语言,是我们与生俱来,被赋予的权力。】
被本能施加于言灵效果的话语仿佛平地惊雷,径直炸响在人来人往的停靠点。
有衔日楼的弟子不禁频频回望,那立于云端的师妹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起伏,整个人发散的气势却又坚韧不息,莫名令人信服。
“……”
“……”
“……我,已经受够这一切了。”
女修佝偻着腰背,将脸埋在手心中泣不成声。
岁杳并没有趁着机会安慰她什么,只是绷着脸道:“那么拿上申请单,跟我走。”
“……不是,等等,等等。”
顾辞舟反应过来,荒唐嗤笑一声,“现在莫非都流行这种正义话本剧目,是我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了?我说小师妹啊,你在这自说自话地演什么话本呢,我都没答应……”
他甚至话都没说完,岁杳连个多余的目光都懒得分给他,走下浮云牵起哭泣着的女修便转身离开。
与神情莫名有些复杂的陆枢行擦肩而过,岁杳偏过头,道:“剩下的便交给陆师兄处理了……应该能做到吧?”
陆枢行:“……”
这多少有点看不起人了!
陆枢行有种被自家师妹给鄙视了的错觉,可转念一想,先前的那种情况,他确实又没有做出什么实用性的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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