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芳的腰不好,走两步就疼,需要谭落搀扶她。池倾阳跟在她们后面,拖着手推车。
和他相比,谭落更像是李奶奶的亲孙女。
李淑芳到她常去的农产品店买鸡蛋。
店主是三十来岁的妇人,说南方口音,她带着正在放寒假的小女儿一起看店。女儿是个小学生,一二年级的样子。
李淑芳要一打鸡蛋:“今天这咸鸭蛋看着不错,也给我挑几个吧。”
店里地方小,转个身都困难。谭落和池倾阳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小女儿童言无忌,她咬着大拇指问谭落:“姐姐,你是哥哥的女朋友吗?”
谭落白嫩的小脸顿时红得滴血,堪比店门口挂的那一串红皮大蒜。
她磕巴道:“不是的……你、你别乱说。”
小女儿不信,耿直地问:“真的不是吗?”
“真不是!”谭落怕这话叫李奶奶听见,她想方设法岔开话题,问这小孩作业写完了没,小孩很委屈地撅起嘴,不说话了。
池倾阳浅浅笑了,他既没反驳谭落,也没有向小女孩解释清楚。
少年眼帘微垂,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仿佛在夸她嘴甜,会说话。
谭落心虚,挪开了两步,安抚自己躁动不安的心跳。
谭落无意间听见那位店主和李奶奶拉家常,她问:“李阿姨,第一次见您孙女啊。她就是您儿子那个私生女吗?”
谭落一惊,暖乎乎的心脏霎时变得冰凉。
李奶奶神色慌张,她轻轻推了下店主,使劲瞪着眼,示意她别提这个。店主会意,赶紧捂住嘴,抱歉地笑了笑。
“不是,是住在我家的一个小姑娘。”李奶奶说这话时好几次回头,想确认孙子听见没有。
她的视线扫过来,谭落立刻蹲在地上,装作系鞋带。
池倾阳正在谭落身后的一个摊位挑窗花,和她背对背,奶奶和店主说的那些话,他似乎没有听到。
他拿起一片窗花纸问谭落:“哎,这个怎么样?”
谭落头也没抬,嗯嗯啊啊地说好看。
池倾阳对她的敷衍感到不满,捏了捏她脑后盘成小丸子的头发:“我说你看一眼行不行?”
谭落像是失去了对面部神经的控制权,笑得很僵硬:“我看了,很好看。”
面对喜欢的女孩子,池倾阳素来敏锐。
他发觉不对劲,拽住她的胳膊,拉她站起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谭落不敢和他对视,嘴角抽搐:“我好得很。”
她揉面似的揉了把脸,强迫自己迅速调整笑容,抱歉地说:“我刚才……突然脚麻,现在好了。”
下了公交,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旧市口,这一路上李奶奶都拿她当拐杖,池倾阳以为谭落是累了。
他往前一指:“前边拐过去有家奶茶店,等我奶奶买完鸡蛋,我领你去坐着歇会儿,喝点饮料。”
谭落点头:“嗯。”
池倾阳微笑,揉了揉她的头顶。
到处都是忙碌的红色,在这条老街上,年味如同蒸笼里冒出来的雾,喷香喷香扑鼻。
可谭落的鼻子出了问题,她只能闻见一股咸涩的惶恐。
池倾阳的爸爸,有一个私生子。
谭落用余光瞟向身边的男生。池倾阳挑了几张窗花,正在和摊主砍价。他讲价的本领不怎么样,眼看要被摊主说服,按原价购买了。
谭落在想。这些事,池倾阳知道吗?
刚才,李奶奶害怕孙子听见,是怕他得知此事,还是怕他听见了会生气?
她忽然回忆起,期中考之后,池倾阳和池问海起过冲突。池问海说他父亲要来开家长会,而池倾阳拒绝见到那个男人。
谭落深感无力。
唉……连市场的店主都知道,他这么聪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也就是说,不知从何时起,池倾阳的父亲在外生活,养着另一个孩子。
那位店主还说了,是“私生子”。
既然是私生子,这孩子八成是在池倾阳母亲去世前出生的。
池倾阳是何时得知了那孩子的存在呢?
那个小孩,是他和父亲产生矛盾的根源吗?
私生子的出现,和池倾阳母亲的去世有无关系?
关于这些,他从未提起。
谭落有很多话想问问他,想跟他聊一聊。她都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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