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谢老爷微胖的脸上满是慈祥,笑眯眯开口,“阿鸢是也想瞧瞧传说中的圣草吗?”
谢知礼已大摇大摆来到她旁边,将从担子上拿下的药材举到她面前,得意洋洋地甩了甩,谢知鸢迫不及待要伸手接过,
“诶——”他将手举高,微抬下巴,“这一株便值几百两,我拿着,你看看就好了。”
事关全家性命,谢知鸢没与他计较,凑过头去细细打量起来。
谢氏一族世代医药世家,各个火眼金睛,霁灵草虽稀缺,但也不是没有,实属不该看错,就算要换药,也必定是品尝过药性的。
草身轻且薄,根茎为圆柱状,肉质,粗而肥大;叶片淡黄、包于鞘内。
她又垂首嗅了嗅,味糜,这确实是霁灵草。
难不成那梦又是巧合?
“怎么样?”谢知礼见她瞧得这般仔细,虽知她是在担忧出问题,可也有些许不爽,“这必定是真的,我与爹都瞧了好几遍。”
谢知鸢没搭理他,自顾自想着梦中的情景,云芝草与霁灵草的区别......
她脑中闪过些什么,朝门口窜去,没三两下就跑到担子前。
谢知礼反应不及,正要去追,却被谢夫人唤住,“让阿鸢看,多大人了,还不晓得让着些妹妹。”
谢知鸢蹲在担前,细细询问着小厮,“那城东的货行给咱们换货时每批都有核验过吗?”
那小厮见着了主家的小姐,紧张得磕磕巴巴,“有......有的,东家,东家都探查过。”
谢知鸢心下依旧慌慌乱乱的,她知最妥帖的方法便是她全都给瞧一遍,若是真没有,再谈那梦只是虚妄。
她蹲下,从一堆药草中扒拉出一根,乍眼一瞧正想放回去,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些什么。
她将叶子切掉一点后,仔细探查,果然便见它原本渗着汁的边缘慢慢凝固成型。
云芝草最大的特性,不就是汁液可凝口易合吗?!
她又翻到这草的根部,将那上边的淡黄色细环抹了抹,指甲间出现点粉尘。
——这是涂上去的。
*
长安街,云孟落。
台上有说书先生滔滔不绝讲着故事,大厅中整整齐齐摆了木桌子椅子,众人拍手叫好声充盈此片地带。
蓦地,外头有了些许响动,众人不明所以望去之际,远处传来喊声,“锦衣卫来啦!”
余音仍在空中盘桓着,一群持着刀的影卫呼啦啦闯入这酒楼,人群像是见着了贼匪般,纷纷惊呼着散开。
掌柜急匆匆从楼上赶来,他扶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带帽,腆着脸谄媚朝那领头的笑道,“邵......邵大人,光临小店,有失远迎啊,只是不知......”
那领头之人头戴乌纱帽,持着一柄长刃,身形颀秀挺拔,单看面容,像是个清俊书生,可那身阴寒气息在朱红色飞鱼服的映衬下宛若厉鬼。
他略过掌柜向西北角赶,“我的犯人现今就躲在这,听说他未经我的允许便要寻死,难道我不该来吗?”
声音低沉,字字透着股寒气。
掌柜的欲哭无泪,被吓得两股战战。
这位指挥使可是个大人物,原先在诏狱时便以毒辣的手段威慑众人,现上任不过两日,已拔了不少京城钉子户,闹得人人自危。
不远处,哄闹声和尖叫声如入油锅的水在这一方天地砸开,两名黑色飞鱼服的锦衣卫将个抖如筛糠的中年男子扣着拖出。
男人皂靴落于地时发出细微的声响,下一瞬,刻着细纹的黑色刀鞘轻轻勾起趴伏着的男子的脸。
那道森冷的目光带着审视,锐利得宛如刀尖上的一点暗光。
被盯的那人骇得脸皮发僵,冷汗顺着额流下。
邵远嫌弃地收刀,淡淡吩咐下去,“是他,把人拖下去吧。”
在一众应是声中,乍然响起的清亮少年音突兀地闯入,“好你个城东的老匹夫,这下被我们抓到了吧?看你往哪跑!”
众人循声望去,一名锦衣少年一边闯入此间,一边指着个缩在茶座西北角落里满脸富态的男人叫唤。
他似是也被里头的场景惊住了。
见众人目光朝他射来,他的手僵在原地,那双猫儿眼略呆愣。
见此,邵远清隽的脸上摸不透神色,只嘴角略弯,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谢府。”
*
谢知鸢坐在门口的大马扎上,朝巷口张望,一会儿又坐不住捏着裙角起身转悠。
可就算在如此焦急的境况下,她的脑袋还能空出一丝来思索表哥的事情,若梦是真的,那表哥......
她揪揪衣角,强压着自己的思绪重新拐回正事上。
谢夫人见女儿宛如热锅里的蚂蚱,止不住地转圈圈,心下担忧之余,又不由得觉着好笑,她正想开口,不远处的谈笑声不紧不慢插过来。
几仗外的西边拐角处,锦衣少年跟在一抹朱红身边,笑得满脸灿烂,时不时叽叽喳喳在他身边转悠。
旁边的高挺身影被夕阳镀了层金色,又洒了阴影在地上,勾勒出颀秀挺拔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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