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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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开椅子坐下,用手背挡着嘴,打了个浅浅的哈欠,问:“你怎么起这么早?”

秦越说:“习惯。”

沈见清唏嘘,“可怕。”

秦越笑笑没说话,清晨才有的静谧在空气中徐徐飘散。

然后沈见清发现,秦越做饭的动作很娴熟,也很赏心悦目。

沈见清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睡意悄然消失,她坐起来,懒懒地用掌根撑住下颌,指尖在耳前轻点。

“秦越。”沈见清忽然出声。

秦越转头,“嗯?”

沈见清短促地笑了一声,悠悠道:“你这么贤惠,以后谁娶你是谁的福气。”

秦越睫毛闪动,锅里细微的油煎声忽然烈了一瞬,有一滴油趁机崩到她手臂上,疼得不是非常明确。

秦越转回去,用铲子把已经快有爱心雏形的鸡蛋仔细打散了,才说:“可是不巧,我是个同性恋,谁都娶不了我。”

沈见清耳前刚刚抬起的食指停在半空。

同性恋她们都是,但是谁都没有明明白白把这个词说出来过,以至于她完全忘了这层,所以话到嘴边,脱口而出。

这话要是让旁人听到了,多少得送她一句渣吧。

刚把人睡过,唉不对,刚让人睡过,扭头就不认人了,真够可以的。

不过还好,秦师傅大人大量,看起来没有在意。

沈见清靠坐回去,笑着岔开话题,“你今天怎么打算的?正常上班?”

秦越说:“昨天帮人顶了班,今天不用去。”

“刚好,回家好好休息。”沈见清忽地沉下声,语气严肃,“暑假结束之前,尽量不要一个人走夜路了。昨天是侥幸,再遇到类似情况,你未必能全身而退。”

秦越将鸡蛋翻了个面,淡声说:“嗯。”

不久,早餐完成,秦越一一摆上桌,坐在沈见清对面说:“我只会做这些简单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沈见清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拉开,看了一眼,说:“你吃吧,我不太饿。”

不太饿,还是不太合胃口,秦越已经从她眉心那个一闪而过的褶皱上看到了。

秦越没强求,兀自咬了几口鸡蛋,说:“沈老师,能不能借你手机给我朋友发条短信?我的手机昨晚摔黑屏了。”

“她知道我们的关系,但是口风很严,不会告诉别人。”秦越补充。

“明白。”沈见清笑了声,直接从微博里切出来,递给秦越说:“发完顺便存下你电话。语音联系受环境影响太大,不方便。”

秦越说:“好。”

秦越快速输入关向晨的手机号,跟她说:【曹师傅今天还我的班,我早上不去厂里,别等我给你带吃的。秦越。】

这会儿还不到七点半,关向晨没下班,拿不到手机,所以秦越发完短信,存上自己的号码就把手机递还给了沈见清。

沈见清拿着手机起身,“我去睡个回笼觉,你走的时候喊我,我送你回去。”

秦越说:“不用麻烦,你这边有直达地铁。”

沈见清蹙眉。

想到秦越现在的状态已经恢复正常,她松开嘴唇说了句“你自己看”,转身离开。

秦越独自坐在餐桌前,花整半个小时吃完了两人份的早餐,然后胃里就有点难受。

————

领科更衣室,关向晨突然看到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署名却是秦越,人当真很懵,她连忙找到秦越的电话拨出去,想问问她什么情况,结果提示无法接通,再打还是。

关向晨有点急了。

秦越的手机向来24小时开机,从来不会有打不通的时候。

稍做犹豫,关向晨顺着短信号码拨了过去。

那头,沈见清睡得正好,突然被吵醒,她烦躁地躲了很久,才摸过手机接听,“喂,你好。”

关向晨定住。

这声音,嘶,“你是那谁?!”

关向晨一惊一乍的声音让沈见清瞬间清醒,她拿远手机看了眼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串没存储的本地号码。

沈见清吞咽一口,清了清嗓子,拿出她当老师的派头,正色道:“你找谁?”

关向晨语速飞快,“秦越!我是她闺蜜!”

沈见清当即搞明白这个电话的来源,她稍稍放下姿态说:“秦越已经回家了。”

关向晨“哦”一声,暗戳戳忖了两秒,问:“阿越怎么一大早就在你那儿?”

沈见清不确定关向晨对昨晚的事知道多少,也不确定秦越想让她知道多少,她便没细说,只道:“秦越昨天受了点惊吓,不适合一个人待着。”

关向晨听不到实情,反而炸了,“什么惊吓?!”

沈见清说:“具体情况你最好当面问她。”

关向晨果断换了衣服往回跑。

到的时候,秦越正坐在桌边修手机。

关向晨非快地走过去,拍一把桌子,大声问:“你昨晚受什么惊吓了?!”

秦越手边拆下来的螺丝钉被拍得弹起又落下,她放下镊子,靠在椅背里说:“你让我走南门,结果我在南门遇到个醉汉。”

关向晨像是公鸡打鸣之前起了个范儿一样,发出一声短促的“喔”,问:“就一个?”

秦越说:

“一个。”

“那没事那没事。”关向晨放心地抚了抚胸口,突然扭头,“不对啊,就一个人你能受什么惊吓?!”

秦越一只手搭在桌上,反问:“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深更半夜遇到个体型是我两倍的醉汉,我不会受惊,不该害怕?”

关向晨说:“不会,不该。”

秦越,“……”

关向晨勾了张椅子过来,大喇喇往里一靠,开始回顾。

“四年前的春天,我被人尾随,差点拖荒地里去,你一把自制的智能电子锁套圈似的,站老远一丢,就套那狗东西脖子上,远程把他锁住,救了我的时候,你害怕?”

“你害怕个屁!”

“你还问我用不用把他手脚也锁了,托去游街示众!”

“三年前的冬天,你重感冒,云里雾里地走路上差点被人持刀抢劫,你反手就把自制暖手宝搞短路冒火,扔他羽绒服帽子里,看他往河里跳的时候,你害怕?”

“你害怕个屁!”

“你说你没上去烤火的时候,我都想叫你声菩萨,拜一拜你!”

“你一年上4个月中班,4个月夜班,加起来就是8个月,那6年就是48个月会在晚上活动,你什么奇葩事儿没遇到过,你跟我说你害怕?我看是你让人害怕吧!”关向晨越说情绪越激动,“成天自己捣鼓那些个几十块钱的玩意,不给淘宝一点机会,我一开始还以为你穷疯了舍不得买,所以想方设法接济你,结果他妈的全是你给自己搞的防身工具!秦越,你知道刚认识那会儿,我被你骗得有多惨,伤得有多深吗?!”

秦越淡淡地说:“不知道。”

关向晨憋了三秒,愤愤道:“艹!”

“昨晚就一个醉汉,一个!还是醉汉!你受惊?你看我像不像村口要饭的马团长,谁都能哄!”关向晨撇嘴。

秦越偏头,“你昨晚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走南门的时候不是这个态度。”

关向晨说:“那能一样??我当时看到的是一群人,你就两只手,真遇上了,你防身工具没改造好估计就让人摁住了!你那身板要是给人摁住,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我能不担心?!”

秦越抬手蹭蹭鼻端,没吭声,给了关向晨机会骂骂咧咧,“我看到短信立马给你打电话,结果打不通,那谁说话也模棱两可的,吓得我魂都快没了!”

秦越说:“我……”

“你跟我说说,当时具体什么情况啊,”关向晨变脸如同翻书,切切道:“我想丰富你靠智慧自救以及救美的素材库。”

秦越想吐槽她,忍住了,言简意赅地说:“本来可以没事。我看到后面有人,下意识就侧身躲了,但是脚不小心磕到路沿,被绊倒在地上,有几秒反应不过来,他就趁机从我脖子里抓了一把,扯到领口。”

关向晨膨胀的心一紧,立马缩成芝麻,“严不严重?”

秦越说:“脖子里破了点皮,短袖不能穿了。你给我买的那件。”

“小事小事,改天有活动我再给你买。”关向晨说:“然后呢?”

秦越说:“我手机的手电筒之前改了强光,往他眼睛上一照,再补一把石灰,他就滚到一边自己发疯了。”

“漂亮!”

“他发疯的时候把我手机打掉,摔黑屏了,还把一个保安脸挠破了。”

“后来警察过来做笔录,我有一说一,他被当场带走,后续会立案起诉。”

关向晨呱呱鼓掌,“简直为民除害!”

秦越笑笑没吭声,目光渐渐沉了下去。

为不为民除害的,她本来没那么高尚,但那个男人有句话扎到她了,她才会在警方做笔录的时候把记忆力和逻辑发挥到十分,能说的说,能补充的补充,一

点余地都不给他留。

他说:“我就是窝囊,就是养不起三个孩子啊!孩子是我生的,我送一两个给人怎么了?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生而不养。

那孩子对他们来说到底算什么?

激情的产物?

养老的依托?

秦越想不明白。

拥堵思绪在她心里堆积发酵,一不小心就勾出了她在心里妥善埋藏多年的阴霾——她被丢是因为什么。

从记事起,院里的老师就在夸她聪明漂亮,懂事听话。

让他们操心的事她从来不做,心里有愿望也不会主动去提,怕给他们添麻烦。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愧对过那些夸奖,她是个好孩子,可是好孩子为什么会被扔在大雪天里,冻得一整个童年过得战战兢兢,长大了,连陪失恋的闺蜜爬个山,发泄心中不快,都要打一周的针才能缓过来?

她想知道原因,长到25岁,从来没有哪一天那么迫切地想知道原因。

那团阴霾敏锐地发现她情绪的弱点,将她紧紧包裹,让她变得阴郁低沉,以至于沈见清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本能就用那股情绪攻击了沈见清,在她心里埋下一颗自己受到惊吓的种子。

而她呢。

当她抬头看沈见清脸上的紧张和担心,周身所有的阴霾都被冲散了。

她脑子里迅速出现了一个4岁的冬天和一个18岁的冬天。

那两个冬天是她生命里仅存的,有阳光的冬天。

那两个冬天让惧冷的她爱上了冬天,也让她的生命拥有了一些温度。

那两个冬天,都有沈见清的参与。

一个纠结于自己为什么被丢弃的人,心里带着迫切的不甘,从那团黑沉沉的阴霾里看出来,忽然看到了曾经赋予过自己的生命温度的人,还从她身上看到了紧张担心,她会怎么做?

她想试一试,试一试这些温度能否在当下就被再度拥有。在两人还只是朋友的当下。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和提前给沈见清发微信,骗她的吻一样,又一次对她心生恶念——为那颗种子施肥浇水,顺着她“心疼”自己的心意,在她面前演了一场“受惊”的戏——先在车上明明白白地向她示弱,让她心软;卫生间里一声带着延迟的笑,又一次旁敲侧击地告诉她,自己是在逞强,于是她深信不疑,对她处处小心,甚至不惜用她自己来安慰她,更不介意打破约定。

她对此沉迷,享受,喜不自胜。

她自以为这一场戏让她得到了所有想要的反馈,醒来却发现一切如旧。

她被什么阴霾、温度,被那些她厌恶的,向往的东西同时出现,带来的巨大反差弄昏了头,就不假思索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凡是突如其来的,都不会是爱,是爱的,往往都蓄谋已久。

沈见清是不同情她,甚至已经开始大大方方地心疼她,可她们从床友发展到朋友不过短短半月,根本不可能因为福利院的一场相遇就突然爱上她。

而她呢……

秦越枕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盯到视线变成一大片的时候,再次开口,“向晨,我有一个秘密。”

关向晨转头,“什么秘密?”

秦越说:“两年前,你为了不让你第三任女朋友乱给我介绍对象,主动和她说我已经有一个固定情人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我的情人其实也是我爱的人。”

关向晨震惊,“你爱那谁?!”

秦越笑了声,胃里难以消化的早餐顶得她想呕吐,“是啊,我爱她。”

关向晨疯了,“她是江坪大学的副教授,是正当红的太阳!你就一个工厂里拧螺丝的,一整天下来,头顶连片天都没有!你哪

儿来的勇气爱她?!”

秦越笑着说:“不是勇气,是习惯、本能、潜意识,是任何你能想到的,我对她的生理反应。”

“在酒吧遇到她之前,这些生理反应已经在我身体里堆积了21年。”秦越静静地说。

关向晨愣住,“阿越,你在说什么?酒吧那次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吗?你不是因为对她见色起意,才跑去跟了她很久,然后被她发现,处成情人的吗?你们之间哪儿来的21年?哪儿来的习惯??”

关向晨越问越激动,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秦越被她这样逼视着,却只是笑着抬起手,小臂轻轻搭上眼睛,平静地说:“酒吧里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4岁就在院里见过她,那之后时时刻刻惦记,一直到18岁时开始向往她,又在22岁生日当天爱上了她。”

“阿越!”

“向晨,我今年才25,可我已经惦记了她21年。”

21年……

这个时间漫长得快要接近她生命的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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