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半前的深冬,朔风凛冽,天寒地坼。
关向晨为了给秦越过生日,斥巨资,其实也就一个月工资,请她去市中心顶有名的网红酒吧放松。
两人之前都没来过这儿,旁边夜市里的脏摊儿倒是熟门熟路。
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关向晨的热情,她凭借一身自来熟本事,没几分钟就和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混成一路。
夺人眼目的气氛灯在空中乱飞,鼓点强烈的音乐震耳欲聋。
关向晨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搂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扭腰摆胯,热情得好像她们正在热恋,而不是刚刚遇见,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Boys and Girls are you ready?”
“Raise your hands up high!”
“……”
舞台上,DJ一带,气氛上头,关向晨和女人抱在一起疯狂接吻,而角落里的散台,秦越独自一人坐着,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拍摄的一张电路图纸里。
卫信成那时候还没升车间主任,是秦越所在生产一线的一个小组长,仗着官大一级压死人,把从外面接的私活偷偷扔给了秦越——设计一款纹波小,性能稳定的线性电源。
秦越心里清楚,即使电源设计出来了,顺利量产了,也不会有她一分钱的功劳,可她还是接了这个活儿。
因为她要学东西,学任何可以接触到的东西。
她高中一毕业就出来工作了,没学历,没知识储备,只能靠大量的观察和积累来丰富自己。
这个过程看起来非常逆来顺受,就像关向晨经常挂在嘴边的,她不知道反抗,给什么就干什么,但她甘之如饴。
线性电源她之前没接触过,这次是个机会,所以图纸设计出来后,她非常小心,不允许自己出一点错。
她知道,只有第一次成了,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和往后的无数次。
她没卫信成的门路,这种看似被压榨的处境对她来说其实是非常珍贵的学习机会。
听到舞池里突如其来的欢呼,秦越思路中断,抬头朝被揉着臀部热吻的关向晨看过去。
几秒后,视线收回,继续聚精会神地看图纸。
过度的专注让秦越无暇顾及周围,以至于关向晨和那个女人相拥着离开都没有发现。
直到图纸确认完毕,看见她发来的微信。
【越儿啊,我晚上不回去了】
【你一个人小心点,不论谁请你喝酒都不能接,千万记得】
【智慧一击.jpg】
秦越简单回复关向晨,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看到桌上没动的切块蛋糕,秦越动作有所迟疑。
这是关向晨特意给她点的。
点的时候骂骂咧咧,说这么贵,怎么不去抢钱。
她一说不要,关向晨又立马豪气地拍着桌子说:“点!咱们今天是来给你过生日的,就是金子也要点!”
这份心意难得,她怎么好无视。
秦越放弃离开的念头,解锁手机给盘子里不太精致的蛋糕拍了张照片,心想,金子的品质要是这么敷衍,早就失去收藏价值了。
秦越拎拎嘴角,拿过叉子切了一块蛋糕往嘴里送。
都说甜食会让人心生愉悦,秦越几口下肚,竟然真有了仔细看一看这里的兴致——到处充斥着音浪和欢呼,灯光酒气令人头脑昏聩,然后,欲望就会悄悄变得敏锐。年轻男女被快节奏生活折磨得形销骨立的神经在夜场复活,被酒精滋养,得欲望召唤,终于健壮到足以支配理智那刻,一幕幕活色生香便开始上演。
秦越无波无澜地看着,偶尔低头吃一口蛋糕。
甜食吃多了也腻。
秦越偏头去找水杯,余光却不经意被阴暗角落里的龌龊吸引。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有品的男人往酒里洒了药粉,用手指搅匀,然后端着杯子起身,从秦越跟前经过,坐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女人对面。
女人背对着秦越,看不清长相,但关向晨说过,漂亮的女人一定连头发丝都是无可挑剔的。
秦越看她伸手撩拨长发时,又在心里补了一句,“手腕也一定纤细,指骨也一定匀称,皮肤还要透白如玉,动作还要风情妩媚。”
这就是秦越对沈见清的第一印象,在还没有看到她的正脸时产生的。
夜场里环境嘈杂,男人没办法装斯文,扯着嗓子喊:“美女,一个人吗?”
沈见清轻短地笑了一声,浸过酒气的嗓音好像在那一秒被具象化了,慵懒地耷拉着,吐字悠徐,“没有事先观察清楚,你会贸然过来?”
男人被戳穿,不再迂回,直接将酒推到沈见清面前说:“不知道我今晚有没有荣幸请你喝一杯?”
沈见清靠入沙发,身后无可挑剔的长发被蹭得翘起几绺,“如果我说没有呢?”
男人举杯微笑,“是我冒昧了,这杯我自罚。”
男人见招拆招,脑子非常活泛,将酒一饮而尽的行为也非常爽快。
沈见清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坦荡吸引了,竟然倾身端起了那杯酒。
秦越瞥见,切蛋糕的动作停顿一秒,叉子继续往下压。
沈见清优哉游哉地摇晃着酒杯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酒?”
男人借了她先前的话,“从你坐下,我就在观察你。”
“是吗?”沈见清眼眸微阖,将酒杯靠近鼻端轻嗅,动作风流又有韵味。
男人推推眼镜,声音低下来,“应该不止是我,这里绝大部分男人都在觊觎你,也许,还有女人。”
沈见清屈起的胳膊撑在沙发上,偏过头,手指抵住额角,看向了中央,“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我竟然这么受欢迎。”
“夜场里,成熟性感,但又不疾不徐,自甘寂寞的女人让人很想征服。”男人话一接急,先前努力悉数付诸东流。
秦越很明显能看到沈见清嘴角的弧度多了厌恶,这让她侧脸的轮廓看起来锋利不少,眼睫顺势一压,风情顿时就被不近人情的冷淡压制,令人望而却步。
这样也好。
秦越心说,让人却步了,安全系数就提高了,厌恶了,就不会喝他送的酒了……吧……
怎么还是要喝?
秦越叹口气,放下了叉子。
“酒里有药。”秦越站在桌边,直截了当地说。
暗自窃喜的男人和刚把酒杯送到唇边的沈见清同时顿住,气氛突然变得紧张。
男人瞥见从四周投来的探究目光,先一步跳脚,“你谁啊?!什么药?!你别血口喷人!”
秦越抿唇咳了两声,冷静地看他,“我不知道是什么药,你可以自己承认,或者等这位女士报警,让警察来验。”
“你放屁!”
“你闭嘴。”沈见清放下杯子,忽然冷下来的神情像淬了冰,“不想把事情闹大就马上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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