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拙鸠望去,见女人翻着白眼,浑身抽搐,口涎溢出,似被魇着,又像是猝死前的呼吸困难,而且眼下青黑,死气缠绕脸盘,六神无主,惊惧万状,典型的阴煞入体,便掐出镇煞手决拍向她的灵台:“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突然灌进眉心的清凉促使女人清醒,阴寒、疲惫和无端惊惧如潮水退离身躯,可怕的病鬼也在瞬间消失,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女人泪流满面,坚定的无神信仰被击碎,急忙抓住顾拙鸠这棵救命稻草:“大师,救命!”
顾拙鸠:“怎么回事?”
女人恐惧地吞咽口水,“我叫高珊。”
她说她已经连续一个月幻听幻视,老听到咳嗽声,见到穿病人服的老人背对着她,从一开始的十米远到刚才的近在咫尺。
“它越来越近了!它刚才就在车里,在驾驶座座椅下面!”
司机听到这话嗷一嗓子差点哭出来,屁股坐不是、起也不是,难受极了。
高珊拍着胸口说:“它一咳嗽,我感觉我也想咳,可我咳不出来,很多很多的气堵住胸口,越来越窒息,如果不是大师您救我,我可能直接猝死在车里了。”
顾拙鸠突然问:“认识陈静云吗?”
高珊讶然:“你认识?他以前是我老板的御用风水师,他有问题吗?”
顾拙鸠:“你家里摆了风水局?”
高珊点头:“我妈信这个。”
顾拙鸠看她一脸迷茫,怕是不知道她妈摆了要命的风水局:“凡家中摆风水局必有所求,不外乎招财、平安健康和家庭和睦,你妈求的是哪样?”
“她说是我的平安健康。”
“结果如何?”
“无端疲乏,劳累过度,失眠多梦,经常受幻觉困扰,是凶非吉……您怀疑是我屋里的风水局招鬼?”
“你屋里的风水局恐怕所求为财。”
高珊脸色一变,思及重男轻女的母亲曾一度要求她将买来的房子无偿转赠给弟弟,但被她拒绝的事。
“我明白了,能不能请大师到我家看看?”
“可以。”顾拙鸠加了她的联系方式,赠给她一道避祸镇煞符,又问:“你老板叫什么?”
高珊:“杨辛,永富大厦的创始人。”
顾拙鸠若有所思,方文茵以前也是永富大厦的员工。
司机这时腆着脸要灵符,顾拙鸠知他也是倒霉,于是多给两道灵符,一扭头就对上搓手露出讨好笑容的年轻男女。
“大师您看,我们是不是被鬼缠了?”
相机一碎,红衣厉鬼停止追杀,很难说没关系,但是不是纠缠上了,顾拙鸠也不太清楚。一般来说,普通人招惹厉鬼基本没有脱身的办法,会被纠缠到死。
“先告诉我,你们去过什么地方、干过什么事情,怎么会招惹到那么可怕的红衣厉鬼?”
青年和女孩对视,颇为懊悔地说他们一个信鬼、一个是无鬼神论者,为此争论不休,打赌去了留仙区知名凶宅玩请鬼游戏。
司机瑟瑟发抖:“留仙区和平路十三号凶宅?卧槽,你们嫌命长可以找根绳子上吊,还能降低房价!”
他说留仙区和平路十三号凶宅是明江市十大都市恐怖传说之一,排在前三,比安顺医院还恐怖。
【那倒不是,只是名气比安顺医院高。】
顾拙鸠:【这就是你让我坐这辆车的原因?】
【哦不是,我刚才说了是意外,意外之喜。所以说男人,你得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爱。】
谢谢,不是很需要。
那么,它的目的是和风水局有关的高珊?
顾拙鸠没继续问,小灵宝含糊其辞,明显没想剧透。
【他们被鬼缠上了吗?】
【很显然厉鬼的杀人条件被你破坏了。】
相机?
顾拙鸠给他们雷符,只说:“最近不要玩相机,如果身边出现异常可以联系我或登录道教官网查找黄仙堂口。”
二人同时表达感谢。
高珊回家,望着黑漆漆的屋子,想起大师说的招鬼风水局,不禁心生恐惧,捏紧灵符,一刻也不敢松手。
进次卧查看,没见到母亲,连她行李箱也不见了。
高珊打电话问母亲为什么不回来住,一向把她财产视为己物的母亲阴阳怪气地责怪她不肯把屋子让给弟弟,就是嫌弃她这个母亲,所以她搬出去和儿子住。
高珊又试探地问,能不能拆掉屋里的风水局。
“你敢!”高母急了,怒骂高珊不孝。
高珊闭眼,明了高母的意思,挂断电话后,内心下了个决定。
田正平下班回家,母亲和妻子分别站在主卧和次卧的门口,脸上挂着笑:“老公,饭已经做好,等你呢。”\“儿子,洗澡水放好了。”
田正平下意识看向餐厅,见女儿和儿子规矩地坐在餐桌旁,不由疑问:“你们还没吃?”
“等你啊。”母亲和妻子异口同声地回答。
田正平感觉怪异,以为是多想。
浴室在厨房的斜对面,回头就能看到厨房大致格局,田正平发现厨房贴了新墙纸,电子蜡烛亮着橘红色的光,灶王爷神龛前摆放一盘烂水果,天花板漏水,水滴滴到果盘里。
“找个时间处理天花板漏水的问题。”
母亲和妻子先后回他:“明天就叫人。”、“我下了新神龛的订单,明天就到了。妈您高兴吗?”、“高兴。妈用退休金给你买了套护肤品,两千块呢!”、“谢谢妈。”
一门之隔的田正平听着妻子和母亲的和睦相处,深感欣慰,说来这样普通的家宅和睦景象只在他家上演不到一年。
概因母亲和妻子仿佛前世仇人,今生相聚斗得厉害。不信鬼神的妻子厌恶母亲在家里拜神,节俭的母亲则看不惯妻子昂贵的衣服包包和化妆品,没想到现在已经能相互理解、相互支持了。
田正平:“你们以后先吃饭,不要等我,太晚了。”
女儿\儿子:“不晚。我们要等爸爸,一家人齐齐整整。”
上了高中的女儿叛逆,小学的儿子被两个女人纵得顽劣不堪,家里烦心事多如牛毛,田正平才会在外面找方文茵当情人,而现在妻母和睦、儿女孝顺,家宅安宁,他心里熨帖不已。
浑然不知屋子里的妻母儿女俱是僵硬的微笑脸,母亲关闭门窗,拧开煤气炉,妻子拿出磨碎的安眠药倒进汤里,一边搅匀一边说:“一家人要团团圆圆,齐齐整整,永远在一起。”
儿女齐声:“永远在一起。”
田正平舒服地泡澡,回想这些天跟在别大师身边改造大厦风水局,不禁摇头,真是年轻,估计是半桶水瞎晃悠,也就老板病急乱投医找他,还不如多出点钱再把陈大师请回来。
说起来,陈大师真是高人。
虽是老板御用的风水师,私底下却在电台放出联系方式,造福他们这种没钱的可怜普通人。
没错,他早就通过电台联系到陈静云大师诉说烦恼,而大师便教他在家摆家宅和睦的风水局。才过去一年就家宅和睦,大师果然高才。
洗完澡出来的田正平接过妻子端来的热汤,一口饮尽,拿起筷子,说声吃饭,其他人才开动,心里更为满意。
吃到一半,闻到浓郁的煤气味,田正平刚想开口就一阵眩晕,视线模糊地凝望餐桌上的家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欢喜的笑,齐刷刷开口:“不争吵,不打架,孝顺亲睦,永远在一起。”音调重合,如同食言而肥的誓言,逐渐扭曲成怪诞可怖的诅咒。
晕倒前,田正平想起老板让他查猝死的商铺小老板摆的风水局是谁的手笔,当时查到他每天都会在深夜十二点收听四海电台广播。
他以为,只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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