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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霜从未接触过这些,都要从头学起,一下子就忙了起来,每日都起早贪黑地跟在嬷嬷身后虚心请教,时常累得晕头转向。

但她却乐在其中,无论多冷都按时梳洗,换上一身窄袖素锦长衫,发髻间斜插着一支玉蝴蝶步摇,沏好了茶早早候着,一点一滴将这些事儿记在心里。

起初只是在偏殿学些皮毛,她多花些时间还算得心应手,直到月底各宫领份例,才不可控制地出了岔子。

大清早,玉竹涨红了脸跑进寝阁,气呼呼地呵着白气,胸膛随着呼吸起起伏伏,愤愤不平地指着门外道:

“小姐,那钟粹宫的贤太妃实在太不讲理,硬是让宫女拿走了两份份例,还说从前都是这样的规矩,这可如何是好?”

沈如霜正皱着一张粉白柔嫩的小脸看账本,闻言后即刻放下,郑重道:

“这如何使得?陛下刚下的旨意,定是不能再纵着她们。”

“奴婢方才拦着她们,可她们更是蛮横,将奴婢推倒在地,您看看......”玉竹越说越委屈,将蹭破了皮的手掌伸到沈如霜的眼前,还带着凝固的血迹。

“快,拿些伤药来!”沈如霜心下一惊,心疼地亲自给玉竹涂抹药膏,蹙着眉尖出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贤太妃与旁人不同,许多年前就协理六宫,任谁见了她都要给几分脸面。先帝晚年昏聩,想必她自那时起就习惯了内务府的孝敬,现在也觉得理所应当。

除却这些,贤太妃与沈家也沾亲带故,算起来她还应当唤她一声表姑母。

可尽管如此,沈如霜依旧不想放任下去,只因这是萧凌安交给她的事儿,她就算再难也要做好。

她想让萧凌安看到,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只能在王府等他回家的少女,她也能独当一面,能够担当得起皇后的责任,能够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现在让人备马,我亲自去一趟钟粹宫。”沈如霜坚定道。

第5章 爆发

待沈如霜下了马车,钟粹宫的门依旧紧闭,敲了好一会儿才有宫女前来开门,敷衍地行了礼,漫不经心道:

“太妃刚刚起来,洗漱后才会见人,你们先在院子里等着吧。”

说罢,她并未招呼沈如霜进屋,就兀自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明晃晃地将她们晾在了屋外。

“小姐,这......”玉竹看不下去,握紧了拳头就要上前理论,却被沈如霜拉住了衣摆,沉着脸色摇了摇头。

贤太妃摆明了要给她们一个下马威,若是此时发作,反而是中了她的圈套,让她有了说闲话的把柄,到时候就更加是有苦难言了。

玉竹只好咽下这口气,狠狠踢了几脚路边的石子,埋着头在一旁等着。

正值入冬的时节,寒风褪去了秋的萧瑟,沾染上寒冬腊月的凌厉,刀片似的划在脸上,刺刺地疼,寒凉之气侵入骨髓,吞噬着血肉中的暖意。

沈如霜婷婷立在风霜中,身形窈窕纤弱,脊背却紧紧绷着,与白皙修长的颈连成一条直线,任凭风大迷了眼眸,也没有弯下半分,硬生生立出了冷杉的姿态,远远看去如同一尊雅致的青玉美人雕像。

她挺立的鼻头与尖尖的下颌被冷风吹得发红,给玉白的面容上添了几分俏丽,鸦羽般的眼睫颤动着,愈发惹人怜爱,眸光却坚定无比,直视着雕花木门,没有分毫退缩与卑弱。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有人来请她进屋,说是太妃已经梳洗好了。

刚迈过门槛,一阵暖意扑面而来,刹那间仿佛置身阳春三月,温雅沉静的白檀香在周身环绕,一闻便知用香之人养尊处优,端庄娇贵高不可攀。

沈如霜在乌木雕花刺绣屏风后停下了脚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得了贤太妃的允准后才绕过屏风进了内殿。

此时,贤太妃一身银朱芍药纹蜀锦宫装,怀中抱着一只毛发雪白,瞳色湛蓝的狸奴,像是没看到沈如霜似的,爱怜地给小狸奴梳着毛发。

“来了?”贤太妃故意扬起了尾调,将她的一颗心吊了起来,斜睨着她道:

“本宫知道你来这儿所为何事,可你也是沈家的女儿,本宫算是你的尊长,有些事儿还是不要较真的好,免得伤了和气,反而不值。”

沈如霜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无非是用家族里的辈分压着她,想让她心里多些顾忌,能识相地退让一步。

若是在平时,她定不会再计较,毕竟她在沈家身份低微,这些尊长随便一出手都能将她赶出门去,她一直谨小慎微,不敢触怒她们分毫。

可是今日不同,她是带着萧凌安的意思来的,是她的夫君信任她,才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哪怕她退了半步,损的都是萧凌安的颜面,也会让这些人更加猖狂。

沈如霜暗暗咬紧牙关,细嫩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都嵌进了肉里,留下鲜红的痕迹,把心一横道:

“太妃说得有理,可我既然是陛下的结发妻,就应当与夫君同心同德,相信沈家也忠于陛下,在这样的事上会遵从圣意吧?”

言外之意,若是贤太妃不从,便是沈家不忠,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贤太妃黛眉微挑,继而从鼻腔中传出一声蔑视的笑意,将怀中的狸奴交给一旁的宫女,搭着她的小臂起身,扶了扶烧蓝点翠凤形簪,芒刺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沈如霜,有恃无恐道:

“少拿这一套来吓唬本宫,本宫协理六宫数十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需要你来教?别以为陛下给了你些体面,就能插手本宫的事儿。你且回去吧,往后也不必为了这样的事情来烦本宫。”

闻言,沈如霜心下便知贤太妃是不讲理的,再这样下去,恐怕她磨破了嘴皮子都不能说动她。

于是沈如霜噤声立于正中央,虽然稍稍压低了纤长的颈,看起来很是规矩,但带着股宁折不屈的劲儿,没有离开的意思。贝齿咬得下唇发白,眸光坚定不移地盯着贤太妃,看得她浑身不舒坦。

宫女本都要上前送客,见她这副模样只能退回贤太妃的身边,为难地等着主子发话。

贤太妃在后宫叱咤半生,鲜少有人敢不听她的话,更无人敢当面与她对着干,登时便觉得下不来台,脸色黑了大半,连最后一点颜面也不想顾及,嘲讽道:

“外室生养的乡野女子就是粗鄙,你不会真的以为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吧?如此卑贱,陛下根本看不上你,把你当枪使罢了,不然怎么会连个位分也不给你呢?”

话音刚落,沈如霜像是被人戳中了心窝子,猛然间仰起头,不甘又愠怒地瞪着贤太妃,苍白的指节捏的“咯吱”响动,第一回 按捺不住地想要反抗。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她卑贱?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江南的时候,沈文清抛下已有身孕的阿娘回京升官,阿娘从未纠缠过沈家,而是选择独自生下她,再苦再累都扛了下来,拼了命做针线活养活她,从未向任何人低头。

阿娘积劳成疾缠绵病榻时,那双眼睛已经连她的面容都看不清了,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来到京城,不为富贵与名分,只求能保全她有个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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