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所代表的回忆是珍贵的,但是只要他们一家三口还能在一起,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新的幸福涌来,秋千、钢琴、爱巢,都可以重新开始搭建。
——他要离开。
今天是个阴天,四处都灰蒙蒙的。
然而直到程问音走到军区外,才发现并非如此。是有薄薄的阳光的,落在身上还有些暖,只是被军区高耸的围墙挡了个严严实实,他们在里面感受不到。
伸出手,光透过枫叶的缝隙落在指缝,仿佛抓了一则希望在手里。
程问音深呼吸几下,叮嘱宝宝:“我们走了,一定要牵紧妈妈的手。”
宝宝知道他们要出去玩,但并不知道他们或许永远也不能回这个家了,高高兴兴地背着小包,挎着小鸭子,一步步跟紧程问音。
等待他们的,还有未知、漫长的道路。
程问音带着宝宝,暂时在外公家住下了。
不过还远没有到可以放松的时候,尤其到了第三天,程问音紧张得不敢睡,坐在立钟旁边,听了一夜走针声。
沈柏渊说会找人帮忙解决出入登记的问题,不知是否能办妥,若是从这里就被判为不按照规章制度办事,那他们将会被打回原地,受到更严格的管控。
第五天了,仍然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在此时就是最好的消息。
翌日,沈柏渊从电话亭打电话过来,说军区这边暂时不需要紧张。
陈念成功在进出记录上做了手脚,伪造出程问音已经按时探亲归来的假象,目前哨所更换了新的登记簿,他们没有被发现。
程问音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一半。他准备出门买些食材,还有外公平时要吃的药,顺便感受一下如今首都的形势。
他没带宝宝,自己穿着低调的衣服,特意绕远路,去了一个偏远的农贸市场。
相比近些年来新兴的果蔬商店、步行街,这里环境脏乱,设施老旧,鲜少有市民光顾,但仍然是许多中低档餐馆进货的首选地点,因此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倒闭。
程问音拖着个带轮的篮子,围着深色围巾,挡住下半张脸,看上去和其他来进货的餐馆老板没什么两样。
他买了条鱼,准备回去给宝宝熬鱼汤喝,小孩子正在长身体,再难也要补充营养。
付钱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那是个卖菜的摊位,程问音刚才本来想在那买点土豆洋葱之类的,发现不怎么新鲜,便转头先买鱼了。
“老婆,我们还差洋葱没买,可不能忘了,”那个声音说,“买一袋够不够啊?”
“一袋够了,”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答道,“就在这家买吧,看着还不错。”
接下来这句应该是对摊位老板说的:“我们是第一次开小吃店,没什么经验,以后会常来这里进货的,麻烦您多多关照了。”
“好嘞,没问题。”
老板很爽快地说:“就给十块钱吧。蔬菜容易颠坏,你们路上小心啊。”
听到这里,程问音皱了皱眉,侧过身,用余光悄悄打量着那两个人。
是白译鸣没错,虽然他的装扮和印象中大相径庭,但程问音不可能认错。
过去在剧院,他们通宵排练,给对方搭台词,提建议,彼此之间太熟悉了,多年磨出来的默契不是空壳,程问音甚至不用侧头去看,只听声音就能认出是白译鸣。
至于站在他身边,被他叫做“老婆”的那个人,程问音从来没见过。
程问音不禁感到困惑,白译鸣这么久不跟自己联系也就算了,连结婚都没告诉自己,现在还说在开小吃店,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联想到年初在市中心的面包店里看到他匆匆走过,明明和自己对视上了,却好像不认识自己一样,程问音越发觉得不对劲。
两人将一麻袋洋葱放到板车上,上面还有许多七七八八的蔬菜和肉,看样子真是小吃店老板在进货。
眼看两人就要拉着车离开,程问音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叫住白译鸣。
“小白。”
对方怔了一下,他旁边的那个人表情也有波动。
“你不认得我了?”程问音将围巾往下拉了拉,和他对视。
谁知对方竟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你是……我那个中学同学?姓赵是吧,咱们好多年没见了!”
“这是我老婆,我们刚开了家小吃店,来这儿进货呢。”
他旁边那个人也笑着打了声招呼。
程问音一头雾水,刚想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刚才的摊位老板忽然开始哼唱一段旧折子戏里的唱段。
这原本倒没有什么,可白译鸣和他的“老婆”,脸色却齐刷刷地变了。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白译鸣满脸笑容地看向程问音,揽上他的肩膀,一边说着要请老同学去店里吃饭的客套话,一边带着他往市场外走。
程问音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他想挣扎,但揽在自己肩上的手倏地加紧了力度,他几乎是被钳制住了,想叫喊,白译鸣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像在警告他一般:“别动,跟着我走。”
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邀请”上了他们的车。
程问音以为自己被绑架了,上车之后一直奋力拍打车窗求救,车子已经发动了,他还在不顾一切地拽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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