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妈妈吧,一会儿做梨汤喝。”
程问音接过那只坑坑洼洼的梨子,给宝宝擦了擦嘴巴。
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军队的作息号替换成了秋冬时间。
程问音做晚餐的时候,宝宝自己骑着扭扭车,在屋子里滑来滑去,程问音怕他磕着碰着,隔一会儿就要去看一眼。
沈柏渊最近经常往家里送东西,有时是米面、水果、香膏,有时是给宝宝买的玩具,且都是从未见过的高档玩具。
程问音每次想留人在家里吃饭,或是做些点心给他母亲送去,沈柏渊总是找工作忙之类的理由拒绝,弄得程问音很是不好意思。
程问音没在客厅找到宝宝,卧室和书房也没有。
本以为宝宝是在跟自己玩捉迷藏,但连柜子里都找过了,就是不见宝宝的身影,扭扭车也不知道在哪。
“齐心壹!齐心壹!”程问音快要急疯了,大脑一片空白,顾不上炉灶的火还没关,一边喊宝宝的大名,一边往院子里跑。
天黑了大半,只剩下最后一层薄薄的光亮,院子和室内连通的门是开着的。
程问音在几秒钟之内想到了无数种可怕的可能,然而当他打开院子里的灯时,那根被吊住的神经竟不知是该松还是该紧,他双腿发抖,差点要摔倒在地上。
“妈妈……?”
宝宝坐在秋千上,歪着小脑袋看向程问音,旁边是扭扭车。
程问音愣在原地,半晌才快步走上前,将宝宝从秋千上抱下来,头也不回地抱回家里。
宝宝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在程问音怀里扑腾,想把扭扭车也拿进来,“啊,车车……”
宝宝犯了错,免不了一顿罚站。
“妈妈是不是说过很多次,不可以自己出去玩。”程问音让他站直站好,打了一下他的屁股。
宝宝之前也经常因为调皮捣蛋被教训,这大概是程问音唯一用力的一次。
宝宝被打疼了,手背到身后,委屈地瘪着嘴,“呜……玩秋千……”
“不可以!”程问音严厉道,“不管想玩什么,都不能自己单独出门,必须要和爸爸妈妈一起。”
“天都黑了,外面多危险啊,要是走丢了怎么办?被坏叔叔带走了怎么办?”
“妈妈怎么找到你?怎么跟爸爸说?要告诉爸爸,我把宝宝弄丢了吗?”
程问音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带上了哭腔。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生气、愧疚、后怕,种种情绪揉在一块,击穿了他本就不够强大的心理防线,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对宝宝说了重话。
宝宝是第一次看到妈妈这么凶,被吓到了,呆呆地去拉妈妈的手,没有拉到,伤心得大哭起来,气呼呼地跺着脚,“呜呜……讨厌妈妈!最讨厌!”
小家伙委屈坏了,哼着鼻涕泡,仰起脸,张着嘴巴哇哇大哭,心里埋怨着妈妈,便自然而然想到了爸爸,认为只有爸爸能帮自己评评理。
“爸爸,爸爸!呜呜!”
程问音听着宝宝的哭声,心酸不已,后悔自己刚才太没有耐心了。他想蹲下来抱住宝宝,宝宝这会儿却赌气不让他抱了,一直哭着喊爸爸。
母子俩直到睡觉前才和好。
程问音抱着宝宝躺在床上,放慢语速,和他讲了很久的话,还把自己的发带绑在小鸭子身上,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送给宝宝。
宝宝终于不再闹别扭了,也知道今天是自己先做错了,接过小鸭子,小声说了对不起,然后埋在程问音怀里,“爱妈妈……”
哄宝宝睡着后,程问音本来也想早早休息,然而很久都没有睡意,还在为今天闹出的乌龙后怕。
战争越来越近了,首都虽安全,但并非是绝对意义上的安全,四处都暗潮涌动,他担心自己保护不好宝宝。
借着小夜灯微弱的光亮,他抬起手,细细看着自己的掌心上的纹路,有深有浅,乱而无序。
丈夫曾在上面画下过的两条线,其中一条已经消失在战火中了。
战争距离他们,只剩中间那一条。
一定要平安无事,一定。他闭上眼睛,反复祈祷着。
晚上十一点,程问音接到了丈夫打来的电话。
从七月开始,境内战争全面爆发,齐砚行打电话回家的频率明显提高了,程问音知道,他是在尽量常报平安,不让自己担心。
“你儿子齐心壹,现在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程问音给他讲今天发生的事,“天都黑了,自己跑到院子里荡秋千,害我到处找,都快吓死了。”
他省略了很多情绪上的细节,这样讲出来,倒像是一件简单的趣事了。
“被我打屁股的时候,还知道喊爸爸、爸爸,真是个小精豆。”
“柏渊送来很多新玩具,但宝宝还是最喜欢你做的秋千,而且不是每次都愿意管柏渊叫干爹,我要是柏渊,肯定再也不给他买玩具了。”
齐砚行果然被逗笑了,这件事在程问音心里留下的疙瘩,似乎也解开了一半。
通话的机会变多了,除了反复嘱咐对方注意安全,相互安慰之外,他们终于也有空说些贴心的私房话了。
“头发有点太长了,感觉不方便,前天我去剪短了。”
“好看。”齐砚行说。
“什么啊,”程问音抱着从宝宝小床上偷偷拿来的抱枕,下巴抵在上面,“你又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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