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联盟向敌军发出宣战声明。”
“据悉,我方三个集团军群已在西南边境线附近完成集结,随时准备应战。”
宝宝在捏橡皮小鸭子,吱呀吱呀的。他还在意识不到烦恼的年纪,有香甜的牛奶、妈妈的怀抱、能发出声音的玩具,就能开心得手舞足蹈。
“战略武装部负责人在下午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在这场时隔五十年的战争中,我方将引入新式武器,最大限度上减少人员伤亡……”
“请各位公民保持冷静,政府将不遗余力保证你们的安全……”
玩具还在响,新闻也在一刻不停地播送。
程问音的曲子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断音,戛然而止。
有了宝宝以后,程问音很少离开军部家属区。一是宝宝还太小,走到哪里都要抱着,还要带上奶瓶、尿不湿、玩具等等,他一个人实在犯难,二是外面的环境太乱了,带宝宝出去不安全。
但他今天必须要出去了,家里的强效抑制剂快要用完了,军区的药店只有普通抑制剂,对他作用不大,如果不准备好足够的量,他怕开战后,这些基本物资会迅速变得供不应求。
程问音背着一个旧帆布包,用婴儿背带将宝宝固定在身前,十分笨重地出了门。
推婴儿车会轻松许多,但他还是想时刻将宝宝抱在怀里,这样最放心。
路过中央街时,他远远看到一队正在游行的国防军。
宝宝几乎没有见过军区外面的世界,好奇地左看右看,朝国防军的方向挥着小手,程问音捂住宝宝的眼睛,加快脚步离开。
开战在即的消息传播了一个月,在人心惶惶中不断发酵,终于在昨天彻底爆发,对于手无寸铁的公民来说,这些装备精良、精神抖擞的国防军似乎是最好的定心剂。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程问音总觉得心里发慌。
联盟上一次面临战争已经是四十年前,那场战争被称为磨难与英雄的史诗,是联盟的立足之基,战争中涌现的家国情怀被歌颂到现在,程问音也有幸演绎过其中的动人故事。
然而就在今天,用无数年轻士兵的牺牲换来的四十年平静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打破了,公民对这场战争空前的热情,坚信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和四十年前一样。
程问音不是政客,不懂军事,在成为家庭主妇前,是一位运气不算好的演员。虽然他的丈夫穿着一身军装,在为战争效力,但他认为自己没有立场发表任何言论,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宝宝,只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买好抑制剂和一些常用的药,程问音从药店出来。
天空灰蒙蒙的,像在压抑着什么,酝酿着什么。
街上有许多发放传单的年轻人,商店的广播循环播放着联盟宣传部长上午发表的演说,人们激情澎湃,对眼前的局势抱有强烈的希望,认为这是一场能改变联盟命运的战争,参军热潮不亚于四十年前的卫国战争。
程问音抱着宝宝,脚步匆匆地走在回家路上,无意参与任何战争有关的活动,但还是被塞了一张传单。
传单上印着一张肖像画,肖像的脸上被打了一个红色的叉,旁边的黑字言辞激烈,大致意思是,所有人都应该加入战斗,为联盟的未来献身,绝不与叛徒为伍。
程问音愣了愣,阻止了宝宝想要拿传单的动作,在下个转角,将传单丢进了垃圾桶。
画像上是程问音的父亲,去年夏天因叛国罪被处决。
战争中,人们宣扬英雄,也贬低懦夫,企图达到最大的舆论效果,而付霆显然是后者。
其实程问音对他并不熟悉,他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在程问音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妻子和孩子,程问音一直随母姓,跟着母亲长大。
去年的“511”政变中,付霆身为内政部最高顾问,因竭力反对采取强硬手段处理边境冲突,被怀疑与敌国政党勾结,判处了叛国罪。短短一周的时间,这场政变以军政领导层的洗牌和换血告终。
说起来,程问音和齐砚行的婚姻,和付霆有很大关系。
付霆被捕后,针对他政治背景的一系列调查展开。
即便付霆未曾与程问音的母亲有过正式的婚姻关系,程母也已因病去世多年,程问音的外公还是担心程问音会被牵连,一夜之间头发花白。
他为程问音安排相亲,放下老教授的尊严,四处求人,联系自己多年前的学生帮忙。
结婚以后,程问音的户口会随丈夫迁走,如果对方的家庭背景足够有说服力,程问音被调查到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只有这样,程问音才能与付霆这个名字洗清关系,这是年迈老人所能想到的,最快的解决方式。
忽然,胸前的衣服被抓了一下,程问音回过神来,低头看到宝宝好像不太舒服,抓着他的衣服,瘪瘪嘴巴,要哭不哭的样子。
“宝宝是饿了吗?”程问音理了理宝宝的毛线帽,柔声哄道,“再等一下好吗,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第四军部家属区戒备森严,有专门的巡逻部队负责安全,围墙顶部布满铁丝网和碎玻璃。
程问音向警卫出示了身份证明,抱着宝宝快步走了进去。
这里依旧平静,衣食无忧,供暖充足。
路过普通家属区,再往里走有一片小洋楼,里面住着军部高层领导的家属,他们似乎无论何时都有闲情逸致散步喝茶,聚会跳舞,轻快的摇摆乐时常播放到深夜。
然而在前线,第一场战役已经打响。
第四章
程问音居住的公寓楼是近两年新建的,因为当时修建得十分仓促,房子的质量不算好,再加上这里住的军官大部分军衔都不高,家属的待遇自然也比较一般。
程问音住在一楼,优点是附带一个独立的小院,缺点是白天光线不太好。
楼道里的声控灯已经坏了两个星期了,对门空着没有人住,宝宝晚上睡得早,程问音也不出门,所以也就没有修。
宝宝趴在程问音身前睡着了,可能是因为在外面很没安全感,小手一直抓着程问音的围巾。
程问音拉开单元楼笨重的铁门,宝宝被关门时的声响吵醒了,不高兴地哼哼着,程问音连忙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们到家了……”
接近傍晚,楼道里一片昏暗,程问音下意识跺了一下脚,头顶的灯没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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