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袈裟残破不堪, 塔主虚弱地睁开眼,不见身上的妖冶感,只剩下破碎的气息。
而初见时那光滑如瀑的长发末端宛若枯草一般,失去了顺滑的光泽。他抬起眼皮,看向白芨,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你来了。”
白芨心中讶然:塔主为何单独与她交谈?
但很快她的疑惑就被解答了。阵法中的塔主想微微侧过身,结果只一动,吐出一口黑血来。黑血落在地上,化作一团阴暗的气息,彻底与伽蓝塔融为一体,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即便如此,塔主仍然将自己支撑了起来,看着白芨的方向:“给我……镜子。”
白芨脑海中飞速运转:到底要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青鸾镜。可如今只有塔主能为他们解惑,饕餮早就知道青鸾镜,二师兄又是信得过的,只是在场中魔界其他的弟子以及顾初衍……
伽蓝塔外的辟心铃无风自动,发出刺耳的声音。塔主半睁着眼睛,执着地看着她的方向。
不能再纠结下去了。
白芨闪身靠近阵法,从储物戒指中拿出青鸾镜,借着袖子的掩映,将那镜面移到塔主的面前。
塔主身上气息外散,伸手欲触及那镜中之人。
傅正卿在一旁观察着地上的阵法,瞳孔收缩,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阵法——是谁放的?”
饕餮对阵法没有研究,闻言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傅正卿冷着声音:“佛子的意思是让塔主被阵法限制,封印在此处。如今地上这阵法却是个汲取力量的禁阵。”他转头看向塔主,神色复杂,“如今塔主的力量,甚至不配被关在九十九层了。”
……
此时,青鸾镜中一闪而过塔主年轻时的模样。
他黑发披肩,一双眼眸无悲无喜,与镜子外的自己对视,就连眼角那抹红都鲜艳得如同鲜血一般。
塔主喃喃开口:“你在吗?你还在吗?”
只是他一开口就吐出一口黑气,模糊了镜中之人的面容。镜中的塔主仍然维持着平淡的表情,似乎感知不到一样,继续看着镜外。
那黑气每每散出一缕,塔主便又虚弱了一分。即便如此,他仍然开口小声地说着话,像是同镜中之人交谈,又像是自言自语。
“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履行承诺。”
塔主看着镜面,像是在回忆什么,伸手欲触碰镜中的自己,却因为力气不够始终离镜面差一点距离。
“我真的后悔答应了你,善清。”
白芨递着镜子距离塔主很近,因此当塔主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的表情微微变了。
塔主和佛子善清看样子有不浅的关系?!
又一缕浓郁的黑气喷出,塔主连伸手的力气也没了。镜中之人的面容缓缓扭曲,当青鸾镜的镜面重新归于一片漆黑的时刻,塔主也缓缓闭上了双眼。
伽蓝塔顶端的舍利子犹如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竟然挣脱了善空放置的盒子,朝着塔主的方向飞来。
然而塔主周身的阵法禁制被触及,那舍利子撞在壁上,始终不得进入。
“善清啊善清,你困住了我,何尝也不是困住了自己。”
塔主闭着眼喃喃,声音放的很轻,几乎是用气音说出了这句话,然而魔界众人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了他说的话。
饕餮感受了下塔主的气息,镇定地道:“塔主只是力竭,应当无事。”
白芨看着他身上披着的袈裟,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是你一直在镇守伽蓝塔?”
塔主脸色苍白,仰着头躺在阵法之中,以一种近乎不可查的幅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张嘴做了个口型:“是善清。”
是善清?
可他不是在很早之前就在伽蓝塔坐化了吗?
塔主身上披着的袈裟,嵌入体内的舍利子,初来第九十九层时看见塔主吸收邪魔之气的情形,还有上次青鸾镜中映出的佛修与邪魔各占半边的画面……
难道说——
白芨垂眸望向塔主:“舍利子在你的体内,因此伽蓝塔才会安稳无事,是这样吗?”
翻涌的黑气几乎占据了阵法内的每一个角落,白芨看不清塔主的面容。而身后的傅正卿听了白芨的判断,连忙翻找破阵之法。
如果这么多年一直是塔主在上层镇守,伽蓝塔才会维持正常。那伽蓝塔的突然移动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初衍盯着那阵法,神色亦是十分凝重,一道紫光闪过,竟然舔舐着阵法的边缘。
饕餮眼尖:“你这是做什么?”
顾初衍没有解答,只是力量持续消耗,让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而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那阵法连丝毫的破损都没有。
佛子善空带着众人设下阵法限制塔主的行动,而那汲取力量的禁阵被包围在里面,闪着诡异的光芒。
见中间的阵法仍纹丝不动,顾初衍这才撤去力,向众人解释道:“这邪阵会转移阵中的力量。塔主转化塔中邪魔的力量加强自身力量以及加固塔的封印,而这阵法会将塔主夺来的力量转移走。因此塔主现如今镇不住邪魔,而塔身的阵法封印之力被这邪阵转移走,宛如一具空壳,邪魔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可是那阵法会是谁设下的?
想起林问夏手中颇为诡谲的杀阵,会是她吗?
“既然塔主是在镇守伽蓝塔,那日善空带人前来封印,他为何不说?”有人疑惑道。
傅正卿此时从残卷的书海中抬起头来:“不是不说,或许是不能说。”
地上的邪阵如同一片古老的图腾,汲取力量的同时,还不断向外扩散着,甚至连周围围绕着它的封印阵法也被这股力量压下去三分。
“塔主盛时的力量十分强劲,既然当年的佛子牺牲了生命去镇守他,我们没做什么就结束了这一切,不是十分说不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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