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庭院中那两道高大的银色影子,苏落落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一定是她太困了所以出现了幻觉,不然她怎么会看见两个泽尔修斯呢?
两个!泽尔修斯!
不断地给自己催眠,苏落落抬手挡住了眼睫,屏住了呼吸——
一定是她今天起床的打开方式不对,她得再起床一次。
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苏落落倒在床上,在心底数了十秒,才放下了手,再次睁开了眼。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窗边,半蹲下身体,朝不大的庭院望去。
这次站在银杏树下的高大兽人只剩下一个了。
果然是她看错了?
苏落落还没松一口气,就见银杏树下忽然泥土翻涌,一只修长的手掌探出,将站着的银发兽人拽倒在地。
从坑里爬了出来一只银发兽人,和倒在地上的泽尔修斯你来我往地殴打了起来。
苏落落:“?”
她揉了揉眼睛,看见倒在地上的银发兽人露出了恼羞成怒的表情,一拳将刚从坑里爬出来的银发兽人夯进了土里。
后者不甘示弱,倒下之前掬起一捧土,弄脏了前者的衣服和头发。
苏落落:“??”
她又揉了揉眼睛,看见黑袍的银发兽人不顾形象,试图把另一只银发兽人身上那一套她刚刚给做的柔软棉布衣给撕下来,后者疯狂反抗,甚至撕下了袖子往自己嘴里塞,一副死都不把衣服交给他的样子。
天黑不久,发光蘑菇在小雨中依旧明亮,将两个兽人的互殴行为照的清清楚楚。
苏落落:“???”?什么东西??!
她直接傻在了原地,过了会儿掐了自己一下,确定她真的没在做梦后,才露出了震撼又茫然的眼神——
所以真的有两个泽尔修斯,而他们为了争抢自己做的衣服打了起来?????
脑海里划过了这个离谱的念头,苏落落下意识摇了摇头,想把这个想法甩出去。
不可能啊,如果真的有两个泽尔修斯,为什么她之前都没有注意到……不对。
电光火石之间,苏落落忽然想起了前几天晚上泽尔修斯问她的问题。
他问:“如果世界上有一个兽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你能认出我吗?”
当时她觉得泽尔修斯可能缺乏安全感,总是瞎想,可现在看着院子里你一拳我一拳的两个兽人,苏落落直接傻眼了。
该不会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和泽尔修斯长得一模一样的兽人而她却没认出来吧?
她一直以为泽尔修斯的性格变化大是“失控期”和“清醒期”的正常变化来着。
深吸了一口气,苏落落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开玩笑,任谁忽然发现自己的老公从一只兽人忽然变成了两个都无法淡定下来好吧?!
她宁愿院子里的两个兽人其实是一个,是泽尔修斯那只邪恶啾弄出来的分.身。
这个想法一浮现,苏落落没忍住锤了下自己的脑袋——
她脑洞实在是在太大了点,泽尔修斯就算再怎么离谱,也不至于弄出来一个分.身来和自己本体争风吃醋,而且她没听说什么种族的兽人还具有这种分.身的本事。
可如果不是分.身,那难道真的有两个泽尔修斯?
苏落落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双眼放空,开始瞎想。
比如其实没有两个泽尔修斯,是她这段时间精神力用的太多导致的后遗症;
比如庭院里的两个银发兽人都是假的,真正的泽尔修斯精通幻象,正趁着她熟睡的功夫排练尝试下一个邪恶的计划;
比如这其实是个梦中梦,她还没睡醒。
可转瞬之间轻柔细雨变成了倾盆而下的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浸湿了整颗银杏树和树下那些凌乱的玫瑰花瓣。
凌乱的雨幕中,黑袍的银发兽人已经完全取得了这一场战斗的阶段性胜利,正把穿着她做的那件柔软长袍的银发兽人按在泥里打。
苏落落:“……”住手!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她看着朦胧的雨幕,浑身一个激灵,再也没了逃避的心思,从床头边扣着的木盆下提出了一盏小发光蘑菇灯,又拉开了衣柜,拿出了一柄雪伞。
前两天泽尔修斯听说了水狗集镇这边冬季会下小雪,担心她这几天在附近跑来跑去的可能会照亮,特地仿照外面卖的那种骨伞给她做了一把轻飘飘的雪伞。
——伞骨是用烈阳花根茎锻造过的特殊晶石包裹木头做的,完全透明,边缘垂着几根不会被雨水沾湿的独特羽绒。
打伞时,那些被剪碎的洁白羽绒会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荡,和飘落在透明伞面上的雪花融为一体,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土……
失笑一声,苏落落握紧了伞柄,将乱七八糟的心思抛诸脑后,轻手轻脚的沿着楼梯往下。
他们现在住的小院子的楼梯用的是石制材料,上面和卧室的地面一样,都铺着柔软的兽皮,踩在上面几乎没什么声音。
屋子厚重的正门虚掩着,门檐上镶嵌着的发光蘑菇努力了一整天,已经处于完全暗淡的状态,连门边的几节台阶都照不亮。
苏落落手搭在门把上,视线透过雨幕往前,发现在她下楼之前取得了阶段性优势的银发兽人已经获得了完全的胜利。
他一手抵在银杏树下,黑金衣袍被寒风吹的猎猎作响,袖口翻飞。
一道雷光从云层中炸现,森然的白色连同树梢逐渐暗淡的蘑菇暖光将整片天空照亮,映照出了他苍白的面容和眼睑上两道深深的伤口。
两抹血痕从他眼尾蔓延,雨水和泥点从他凌乱的银发和睫毛上坠落,滴答、滴答、一滴滴坠入树下,像折翼的伤鹤,困兽的哀鸣。
她心上一悸,刚有些心疼,就见“伤鹤”嗤笑了一声,露出了一个属于胜利者的倨傲冷笑。
接着,“胜利者”手上的动作不停,开始脱衣服。
那件奢华的黑金长袍被他弃之如敝履,而原先她给泽尔修斯做的那件本该柔软舒适、现在却破破烂烂满是泥点的长衣却被他当宝贝一样磨蹭了两下,然后飞速往身上套。
苏落落:“……”
她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眼前又一道雷光闪过,听见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夫人,您睡了吗?”
雪小圆的声音远远传来,隔着院门,苏落落这才发现先前被推开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又合上了。
“笨蛋,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雕贝贝用压低了声音,“万一冕……大人正打算和夫人生蛋呢?”
苏落落:“……”
泽尔修斯:“……”
现在雨下的稍微小了点,雪小圆和雕贝贝两个人自认为压低过后的嗓门依旧很大,和惊雷一样。
“哦哦哦对对对。”
雪小圆抻着脖子应了句,“那夫人,您睡了吗?”
他说完,一边等庭院里的动静,一边用眼神和雕贝贝交流,眼底写满了说不出的焦虑,仿佛在说“雕哥你这样试探真的没问题吗?”
雕贝贝心里也没什么谱,示意他稍安勿躁。
雪小圆急的直跺脚。
他只穿了一件最便宜的薄兽皮大袄,也没打伞,双手握着一柄锋利的骨刀,腰间也别了把匕首,将蘑菇灯别在胸口的衣领上,生怕自己的战斗力不够强大。
这几天他跟着于鳞他们一起学习制作酱料,到集市上为了店铺的开业而筹备,走到哪都觉得腰杆子挺得贴别直,还有小雌性夸他能干结实,这可是以前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
雪小圆没什么太大的志向,只想和兄弟们一起当一个快快乐乐、普普通通的兽人。
但他很清楚,他们这些兄弟们能拥有一技之长、在集镇里不受歧视的活下去完全是因为苏落落,如果她出了事,别说那位大人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因此,当轮到他巡街守夜的时候,雪小圆可以说打起了十一分的精神,硬撑着没走一下神,就担心最近自家酱料生意越来越好招人嫉妒,结果还真给他发现了危险——
那位大人和夫人所住的院门被打开了一瞬。
雪小圆一开始还怀疑自己眼花了,可他晚上巡夜之前特地在夫人的门边放了一朵小花,现在那朵小花的位置移动了一点儿。
他记得千真万确,立马就把这件事给于鳞和白夜狐等人说了。
结果,除了他雕哥,其他兽人都不相信他。
“别说傻话了小圆,你肯定看错了。”
“咱们这么多人都没看见呢,那扇门是大人用晶石特地融的,除了夫人和大人,谁能轻易打开啊。”
“对啊,今天风雨那么大,你放的那朵花被吹散了也不一定。”
雪小圆都快被他们说服了,结果雕贝贝跳出来说支持他,两个兽人一拍即合,这才想出来了这么个在庭院外试探的法子。
其实要试探那位大人,雪小圆心里是很慌的,但他更害怕夫人遇到危险。
雕贝贝也很慌。
上一辈子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一茬,也没来过翡翠之城。
或者说,没来过变成废墟之前的翡翠之城。
他只知道翡翠之城会在五年后被加百列大祭司联合十几个大主教灭城,而那一战纯白神殿损失惨重,说明翡翠之城卧虎藏龙。
所以当雪小圆说那晶石门被打开了一瞬的时候,雕贝贝是真的很害怕,担心苏落落遭遇什么不测。
平心而论,他一开始效忠的只有教皇冕下。
可自从知道了苏落落是冕下早亡的妻子后,雕贝贝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
他上辈子是七年后才侥幸进入纯白神殿的,而当时雪小圆的几个哥哥已经在兽潮和天灾中失去了生命,即便没有于鳞先前脑抽带着他们去兽王之城找死的骚操作,七年后他们这只19个残疾兽人的队伍也只剩下了7个兽人,近乎走到了绝路。
那时的教皇冕下已经站在了整个大陆的权力之巅,对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救下他们的也并不是他本啾,而是加百列大祭司。
雕贝贝至今都记得加百列大祭司那张苍白的脸上迸发出的狂热崇拜。
他和身后骑士团一同高声呼喊,紫色的双眸宛如两团点燃的耀火,“无需绝望到日落,教皇冕下将带领我们离开这个腐朽的世界,祂是半神,是纯白赐予我们的希望,是未来,是黎明!”
数不清的洁白光点随着他们的话音降落,扫平了起伏的山峦,冲击而下的烈火,倒流的海岸,将半边血红的大地碾成湮粉。
一轮纯白的太阳从那遍布枯骨的王座后缓缓升起,绚烂的晨曦为他加冕,恍如华贵的神明。
他指尖染血,双瞳银白,无悲无喜。
那一幕给绝境中的雕贝贝带来了堪比死去活来的巨大冲击,让他在灰暗世界中快要凝固的血液重新沸腾了起来,以至于哪怕接下来整片大陆断断续续的陷入死寂,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他也没有再次失控过。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辈子提前遇到了教皇冕下、见到了他不同寻常的一面后,雕贝贝就产生了一个特别大逆不道的想法——
如果教皇冕下能一直维持现在的样子就好了。
虽然依旧冷峻了点,残酷了点,醋包了一点……但好歹,不再像一个无情的杀戮机器。
最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他投奔冕下太早了,现在他小妻子还活着,万一苏落落不幸离世,雕实在难以想象这只孤家寡啾后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他还想活着呢!
见庭院里没什么回应,雕贝贝先警惕地四周张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深吸一口气,示意雪小圆按照计划行事。
雪小圆立刻会意,低(大)声道:“夫人怎么没回应,要不咱们冲进去吧?”
雕贝贝:“那怎么行,院子们好好关着呢,你看一楼的灯好像亮了,咱们再等一等吧。”
雪小圆:“等一等也行,你不是说大人正打算和夫人生蛋呢嘛,我听说大多数羽族的兽人办事速度都很快,比我们雪豹还快,最多再等三五分钟。”
雕贝贝:“……”
泽尔修斯:“……”
苏落落:“……噗。”
她实在没忍住,被猛地呛了一下,捂着嘴无声咳嗽,视线却控制不住地往泽尔修斯那边瞄。
咳咳,她以前看视频的时候确实听说大多数鸟类是没有那什么的,不过泽尔修斯是有的,时间也很持久,不是寻常的啾。
思维发散了一瞬,苏落落见泽尔修斯行动如常,动作流畅,应该是没听见吧?
“砰!”
一声巨响传来,一只大雕和一只肥雪豹翅膀耷拉着尾巴用力撞开了庭院的门。
两盏加强版蘑菇灯滚落在地,光影绰绰,照亮了大半庭院,阴影刚好打到正门前一两米。
一雕一豹猝不及防之下,看见了庭院里的两个银发兽人。
苏落落:“!”弄清两个泽尔修斯秘密的好机会!
她迅速往门边躲了躲,看着几人大眼瞪小眼。
雪小圆都快惊呆了,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滚了一圈,口吐人言,“两、两、两个大人??”
雕贝贝的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坑里埋了一半的那个银发兽人身上,“……”草!
完了完了,我完了。
在经历了大风大浪(并不)的雕贝贝眼里,有两个教皇冕下这件事并不稀奇——
兽人世界不少种族特殊的兽人都能制造出化身,比如章鱼族的触手和部分爬行种族的尾巴,切下来再用精神力揉一揉,就是存在时间短,也没本体那么逼真。
可这是教皇冕下呀,他能制作出一个和本体完全一样的化身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有两个化身不稀奇,可我竟然看见了教皇冕下这么狼狈的一面,我的雕生到此为止了!!
看见突然闯进来的一雕一豹,泽尔修斯眸光幽冷,头疼欲裂。
他数日来连翻杀戮,吸收了太多力量,精神力和兽纹双重暴动,连泽尔修斯一号都无法正常回收,将大部分精神力填满了小妻子正在熟睡的房间后,只剩下一层浅薄的能量遮掩行踪,被发现也并不意外。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兽人和雌性精神力交融之后,兽人的精神力会本能的信任雌性,甚至纵容一切雌性的行为,它们紧紧缠绕在苏落落周身,挤进她的双腿双手之间,紧贴着她的软躯,一刻也不愿分离。
也正因如此,只要苏落落不瞬间离开泽尔修斯三里远,在他的精神力触角们“看”来,小雌性就是没有离开“房间”。
而某位冕下专心致志地吃自己的醋,和化身互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还以为苏落落正在黑晶石床上熟睡呢→_→
“……”冰冷的视线扫过雕贝贝和雪小圆,泽尔修斯没说话,可眼神里明晃晃地在问,“有事?”
两人结结巴巴、颠三倒四的把他发现院子门打开了一瞬、担心苏落落遇到危险的事给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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