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天的大会上,经鸿除去做了一场主论坛的演讲之外,还做了一场分论坛的演讲,周昶也差不多,只是将“分论坛的演讲”替换成了“分论坛的讨论”。
晚上,是本次大会的主办方举办的招待晚宴。
经鸿到的有点儿晚,几张桌子的周围已陆陆续续坐了不少人。
某公司的CEO远远见到经鸿来了,立即站起身子,拍马屁套近乎道:“经总!这儿!这张桌儿!”
没想到他这句话一出来,整个餐厅突然之间鸦雀无声。
人人都觉得这CEO马屁拍在马脚上了!
泛海清辉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战,一轮轮地PK,谁不知道经鸿、周昶两个人王不见王,基本没有同框过?过去这样的场合里经鸿周昶一向都是一人一桌相互隔开的,经鸿周围坐着一些“泛海”系的公司,而周昶周围则坐着一些“清辉”系的公司。
可现在呢,这CEO自己赫然正跟周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居然还敢招呼经鸿过来?
甚至说,现在,整张桌子唯一一个空出来的位置就在周昶身边!
出于“有朋自远方来”的礼貌,大家将几个美国公司的CEO谦让到了主座上,周昶挨着他们,“四巨头”中另外一个“未莱”的CEO在美国人的另一边。至于“行远”的CEO,则在不远处的其他桌子上。
因为落座前的互相谦让,“你坐你坐”“啊你坐你坐”的,现在,整张桌子唯一一个空座正好是在周昶左边。
一时间,整个餐厅的目光都落在了经鸿身上。
人人都在等待经鸿接下来的举动。
一个年轻的创业者还给同桌的另一个人偷偷地发了消息,是出自某情景喜剧的一个著名表情包:“亲娘咧,影响仕途啊.jpg”。
经鸿暗暗思忖了下,觉得实在没必要在众目睽睽下坐到别处去并坐实这个双方不合的传闻,显得小气巴拉的。更重要的是,周昶才刚护了自己一下,否则自己就要作为泛海的CEO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头撞在桌子上了,自己于情于理都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过去别处。
于是经鸿笑笑,抬起腿,向周昶边上的座位走了过来。
而后轻轻一提裤子,坐下了。
餐厅内还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见到了什么世界奇景似的。
经鸿都能想象得出来,明天早上,甚至等一会儿,媒体就会发出一堆标题叫作“经鸿、周昶世界互联网大会后罕见同桌!!!”“世纪同框!!!”的文章来,并且分析一通他们两人这样做的背后深意。
这是世界互联网大会,媒体记者乌央乌央的。
落座之后,周昶轻轻点了点头,经鸿也点了点头,算打招呼,之后经鸿慢条斯理地摘下袖扣,放在一边,将袖口挽了两折,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插着胳膊听大家讲话,表情轻松,带着点笑,一副在餐桌上非常随意的样子。
桌上大多数CEO是本土的创业者,英文不行,又不好只说中文,因此,“陪聊”的工作主要落在了经鸿和周昶的身上。
经鸿起了一个头,问了问那些公司各项产品在中国的业务比例,大家侃侃而谈,偶尔经鸿或者周昶当当翻译,将一两句翻译一下给在场的其他人听,再把其他人的问题翻译过去给美国“朋友”。
大约也知道自己留下的话同桌的人有些尴尬,见吃得差不多,几个老外就推说自己还有时差问题,与中国的同行们告辞了。
大家约好明天再见,彼此之间貌似十分热情。
外国人都走了,一桌子人再坐下之后就显得轻松多了。
终于有一个人问到关于Med-Ferry的那桩收购,他问:“经总,周总,我能不能打听打听,关于Med-Ferry的那个收购,泛海、清辉是合作了吗?”
“是合作了。”经鸿还是插着胳膊,“泛海、清辉各取所需。”
众人纷纷道:“果然如此——”
可“四巨头”的另外一家“未莱集团”的CEO却好像有不同意见。他的年纪比经海平和周不群还大上一些,在经鸿和周昶面前总喜欢以长者自居,风格也是草根型或者说流氓型的,在经海平口中“low”的程度仅仅次于周不群。
对“Low”这事,外界其实早就划分好了,四巨头的创始人中,经海平与“行远”的CEO是经典知识分子型的,经海平更是有一个“儒商”的称号,而周不群与这个“未莱”的CEO则是经典流氓无赖型的,发家基本靠骗人,比如明明说过“终生免费”,可实际上等用户们用上一阵、等到他们打垮对手了,用户们便会发现自己必须购买“附加服务”,否则就不能玩儿了,会被整得非常惨。
此时,这个未莱的CEO,叫作李智勇的,对着经鸿说:“AI药物研发公司……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喜欢这些噱头、这些泡沫!过于投入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经鸿还是插着胳膊,看了看他:“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对方依然不赞同,摇摇头,一边用自己的粗胖手指敲着桌子,一边用“我最懂”“你一定是想从我这里学到些什么”的语气,颇有些得意地对着经鸿科普道,“药物研发不是那么简单的。创新药,分me-too、me-better和me-new——me-new最难,需要新的药物原理之类的。中国基本是仿制药,等人专利到期限了,就仿制!少数几家有me-too药,差不多,拿人家的改一改,规避专利而已。真正的制药,是很难滴……!美国有一个说法,叫‘双十’,一款新药的成功研发,大约耗时十年、耗资十亿美金!现在奔着‘双二十’去了,不确定性太大了。而且啊,找新原理是很难的!人家西方的大药厂有几十年的经验积累,那我们中国有什么?我们中国只会更难!”他双手一摊,“而且我们中国的商人谁有闲情逸致干这个啊?抓紧时间赚点儿钱才是正经的。中国市场这么大,只要仿得好,仿制药就够他们吃一辈子的。”
很明显,对方以为经鸿不懂,在给经鸿进行科普,英文还极不标准。那个样子,俨然的“年轻人自信是好事,但太自信就不是好事了。”
“是吗,”经鸿依然插着胳膊,含笑道, “我看未必。”
一桌子人又望向经鸿。
经鸿说:“制药是命脉行业。西方药物的专利期最少也是二十年,甚至更长,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吃的药至少比西方人落后20年。如果想吃更先进的,就只能买进口药了。但这几年……很明显,西方国家对中国的戒备、防范越来越重,甚至是敌意。依我的看法,贸易战随时爆发。那……我们可以完全依赖西方国家的出口么?如果发生极端情况,怎么办?其他东西我们都能忍一忍,可药物呢?我们难道坐以待毙?”
李智勇:“……”
其他人都不敢说话,只有周昶,侧着头,撑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经鸿。
“还有,”经鸿又继续说,“那么多的天价药,李总没看见?医保总额毕竟有限,真正能解决价格问题的,只有国产。美国的人工费各种费在那儿摆着,汇率也在那儿摆着。没有国产药就没有定价权。”
末了,经鸿说:“李总也许不相信,但我相信中国药企的野心和决心。”
李智勇半晌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讷讷地道:“看看经总这个格局。”
话虽然是“看看经总这个格局”,意思却是“看看经总何不食肉糜”。
经鸿看看他,又看看在坐的其他人,说:“大家都是搞互联网的,我这话说着矫情,但泛海确实认为,泛海有自己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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