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划到时雾的名下。
放弃这部分股权会让他在公司的处境更加艰难,对S.G的把控力会低很多,但是。
如果不这样的话。
以他对时雾的了解,姜小少爷那样骄横的脾气,乖张的性格,只怕很难和他重归于好。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安抚他。
让他静心养病。
他的身体经不起磋磨了。
想到这里,裴峥语气越发温和,“你还想要什么,你和我说,不管怎么样,我们是夫妻……”
“姜成岭不是我爸爸。”时雾看着那亲子鉴定,不敢置信一般,“他不是我爸爸……怎么可能,他对我那么好,他怎么会不是我爸爸……”
这个‘好’字似乎刺痛了裴峥的心口。
“他对你哪里好,他只不过是给你钱财而已。他在关键时候舍弃你,一点犹豫都没有,他……”
“他就是好,他是我爸爸啊……”时雾擦着眼泪,似乎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他怎么会不是,不可能,他怎么不是……”
裴峥看着他身体软绵绵地似乎要昏厥过去,这下顾不上什么,赶紧把家庭医生叫来,将他再次抱去了卧房。时雾在他怀中不停地啜泣,裴峥很少见他哭得那么可怜,一时间心疼极了,可他也并不后悔直接和他说清楚这些事情。
快刀斩乱麻。
断口处,才好新生。
他以后都会陪着他慢慢地等着这些在他看来,什么都不是的‘旧伤口’慢慢愈合。
有他在,谁也没办法再伤害这个人一星半点。
“念念,喝点汤,你饿了太久了。”裴峥见他意识萎靡,似乎听不进去他说的话,也完全没有要张口的意思。
不行,人实在太瘦,不吃东西光靠营养针身体只会越来越消瘦下去。
裴峥微微眯起眼,将手中的汤喝下一口,扣着他的下颚,一点点喂进去。
喂了两三口后,时雾开始略略挣扎。裴峥箍着他的腰,醒来后第一次展露出有些强势的姿态,硬是将小半碗汤全部给他喂下去。
可时雾刚躺下,竟一下扶着床边将那点东西又全都反吐了出来。
裴峥的脸色一瞬间难看到极致。
医生来看过后,将裴峥喊道房间外的阳台上,关上门拉上窗帘,“不是说了,少让病人受到惊吓吗。”
时雾现在满脑子都是他那个冷心绝情的养父,一醒来就不停地问他。
这如何让他不受刺激。
他怎么弥补都没有用,他把股权还回去,也见不到他一点点开心。
他告诉他,姜成岭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可是时雾本来就是个单纯的识人不清的人,自己之前对他那么不好,他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地相信自己。
裴峥脸色不大好,伸手就要去摸烟。
“别抽烟,裴总。烟味对他也很不好。”
想到晚上还要守着他睡觉,裴峥干脆地将一整包烟都丢进了垃圾桶里。
冷风吹过脸颊,裴峥心情沉郁到了极点。
最近,公司里的困境,妻子的重病和不理解,几乎让他焦头烂额。简直让他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不是顾念着时雾,怕他受到太大的刺激。
他还稍微扣着一点证据材料没有立刻上交。
否则,姜成岭的判决早就下来,他也有的是办法,让那人绝望地待在牢里一辈子磋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现在。
都没心情了。
好像很多事情被他弄得一团乱,让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解决。
裴城是被姜成岭害死的不假,为了他那无辜的父亲,他必须让姜成岭死在牢里,血债血偿。可是,一旦姜成岭死了,时雾只怕受到的刺激会更大。
“他的腿怎么样,刚刚又摔了一跤。”
“没看出什么磕碰。”医生安抚道,“他的腿看着严重,其实倒还不算最大的问题,他的精神衰弱很严重……也是,三年前本来就是意外受了那么重的伤,醒来又接连目睹家庭变故,唉。”
裴峥摘下眼镜,放在旁边的大理石桌台上,摁了摁眉心。
“他吃不下东西,刚刚喝了两口汤都吐了个干净。”
“这个不好说,得慢慢来。先尽量喂一些简单的白粥,不求多,每次吃一两口也好。遵循少量多次原则。”
将医生安置好了,裴峥回到了房间内。
时雾半睁着眼,黑珍珠一般的瞳仁藏在浓密的睫毛下。
无神又空洞,像醒了又像没醒。
“念念。”
裴峥温柔地喊着他的名字,佣人已经将这里处理干净,也给他擦干净脸,漱了口,“对不起,是我喂得太急了,我不知道你真的吃不下。”
“明天睡醒了我们在吃,就吃一点点白米粥,两勺就好,嗯?”
时雾不回答他。
小少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沉默寡言。
不再颐指气使,也不再跟他说任何诉求。
明明他们关系有了质的飞跃,他们结婚了。
却好像彼此之间越发陌生起来。
裴峥半躺在床上,将柔软的被褥提上来一些,盖到他的下巴,“或者你有没有别的想吃的,我让人给你做。”又把人小心翼翼地揽入了怀里,感受到他睫毛上沾着的一点点潮湿蹭在他下颚处,裴峥唇角抿得紧紧的,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眼角,将那一点珠泪卷走。
“不哭,念念。”
“没事的。”
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
“你放开我。”
时雾很轻很轻地说道,“我不要你,我要一个人待着……”
这点抗拒使得裴峥眉头不自觉拧起些许,连下颚都绷得紧紧的,语气却越发柔和,“念念,我得守着你,你生病了。晚上可能还会发烧……”
“你出去!”
时雾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他,“谁要你假惺惺!”
“我讨厌你!裴峥,我恨你!”
“你凭什么关着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不想救我爸爸,为什么还要说我不是他儿子——你是最坏的人,一定是你诬陷了我爸爸,他才会入狱,你做出这种事情,你一定会天打雷劈,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是非不分的话从时雾口中说出来,比任何人都更刺痛裴峥的心。
在他眼里。
姜成岭成了好人,他成了恶人是么。
他的心底好像被细线拉紧,一点点缠绕着勒出血来。
“你先别生气,他的判决还没有完全下来……”
“那你能让我见他一面吗。”时雾听了这一句,难得地睫毛微微颤动着,忽然握住他的手,“见一面就行,我想见见我爸爸……”
裴峥低头,目光沉沉地看着二人交握的手。
摇头道:“不行。”
他不能再受刺激了。
而且,他这么相信姜成岭。他不知道,如果让时雾见到他,狐狸一般狡诈的姜成岭能再蛊惑着单纯的念念再造出多少幺蛾子来。
不能见。
裴峥的态度十分坚决。
时雾愤恨地想要推开他,可他力气小,推不动,反而自己跌倒在枕头上。
“念念……”裴峥道,“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想要的,除了见他,什么都可以。”
时雾慢慢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陌生到极点。
裴峥装作没看到,扶着他的手臂,将枕头垫在他腰下。
凌乱的鬓发被他整理好,精致如洋娃娃一般的容颜,因为生病而两颊清癯,略显病容。
他苍白的脸色着实让他心疼极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那离婚。”
裴峥唇角那最后一点强撑着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喉头上下一动。
一句反问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什……么。”
好久,才挤出两个字。
时雾声音虚弱,可态度却无比坚定,“裴峥。”
“我们离婚。”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因这四个字,失去颜色。
成了黑白默片。
这个时候,裴峥脑海中忽然开始不断回响着医生说过的话。
他觉得,老天似乎和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哪怕是再晚一点醒来也好。
他都已经沉睡了三年,整整一千多个日夜,却偏偏在这种紧要关头醒来。
如果念念可以等到他收拾了姜成岭,那时候再醒,那一切就不会闹得这般难看。他不用眼睁睁看着姜家巨变,不用亲生经历这一切,他也有更多的时间从仇恨里慢慢走出,认清自己的心意,甚至有足够的时间用最温和的谎言暂时骗过他……
让他醒来后,慢慢地,一点点地接受现实。
可是现在。
好像一切都晚了。
他说,他恨自己。
裴峥的手一点点攥紧,指尖几乎嵌进掌心的皮肉里。
‘不,不晚。’
裴峥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让我出来,交给我。’
‘我可以抹去他的记忆,让他永远忘掉这一切。只要他这半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你们就有机会完完全全地重新开始,就像他半个月前刚醒来时候那样。’
裴峥捂着头,一时间,竟有些难耐那聒噪的声音。
‘他喜欢你的,三年前,你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他就喜欢你的。’
‘如果不是姜成岭,你们本来就应该是很幸福的一对,是姜成岭害死你的父亲,还离间了你和你妻子的感情。’
‘你报仇没有错,是念念蠢笨,他分不清好坏,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他全都忘了……抹去他的记忆,他就不会讨厌你了。’
‘这样,你们才可以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
‘重新开始。’
裴峥心底的执念越来越深,屋子里竟渐渐生出一股阴寒的冷气。
“不许说这样的话,念念。”
“我绝不会和你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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