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西有西市,贸易繁盛,茶楼酒馆无数,游人如织。
湛兮就坐在一家以小国舅的身份地位看来有些寒酸,实则来客如云,往来不绝,生意昌隆的茶楼内。他在二楼的雅间,听着一楼大堂上那些个游客百姓的闲话——
“诶你听说了没有?前几日里京兆尹深夜进宫的事情?”
“哦?这是为何呀?难不成最近有大事要发生?你且速速道来,我等听上一听。”
挑起话题之人便将永明帝半夜让京兆尹调查坊间有关于曹小国舅的流言蜚语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末了忍不住总结道:“依照我来看,这事儿铁钉和广平侯世子脱不了干系。”
听者有的反应快,应了几声,也有的反应不过来,琢磨了一下,忍不住问:“你又知道了?”
“嘿!王麻子,不是爷吹的,爷这脑子就比你灵光不少我跟你说。”
“行了行了,有事快说,别卖弄!”
那人确实是有点儿脑子,懒洋洋地喝了杯茶水,才得意地说:“今儿个爷就让你们见见世面,好叫你们知道,什么样的脑子才叫灵光。我告诉你们,这事儿你甭看里头有没有确切有了谁谁谁的手笔,你只看两件事儿——”
湛兮饶有兴致地支颐在红木栏杆上,看着那流里流气的年轻男子嘚瑟地笑着,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摇了一摇,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后,他才继续说道:“第一件事,看事情最初的起因!你们瞧瞧,这曹小国舅被人诟病抢两位皇子的狮子狗,这事情最初的源头是什么?是广平侯世子往宫里头送了一只狮子狗啊!就一只!可皇子却有两位呢!”
“第二件事,看事情结束之后,谁是最大的获利人。曹小国舅臭了,影响的是谁?自然是宫里头那位……咳咳,懂得都懂,你们听明白了就行,那宫里头那位受到了影响,谁最乐呵,自然是与之针锋相对的广平侯府啊!”
“话又说回来了,这事儿的起因就是广平侯世子送了一条狗,头是他,尾巴也是他。你们自个儿心里琢磨琢磨,我说的是不是这么个理?”
他着实是个聪明人,湛兮不紧不慢地勾了勾唇,这是一个懂得矛盾的辩证法的家伙,他丢掉一切次要矛盾,逮住了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事件发起人与最终得益者,即是罪魁祸首的最大可能性。
或许正如这位市井中摸爬滚打的年轻人所言,人和人的脑子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堑,他这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说完,第一时间能理解并回应他的人没有几个,大部分人都安静了下来,皱着眉头,做出了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年轻人见状,叹了一口气,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颇有些“举世皆醉我独醒”的意思,他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完,默默潜入了人群中,就像是一滴水消失在了江河里,无声无息地隐去了痕迹,准备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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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含笑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吩咐一个小厮:“你去将他请上来。”
小厮领命而去。
田姑姑在一旁颇有些忧心地劝告道:“小少爷,这坊间茶水你也饮的差不多了,不若就打道回府吧?”
她这话确确实实是出于关心湛兮的。京城的整体格局星罗棋布,规划得极为整齐,一百零八个坊,除了分布在紫微城以东的门阀士族、高官贵胄所在的坊,其他地方在田姑姑看来都有一些网罗了三教九流的意思。
对于湛兮这种千金之子而言,这些个地方,着实是不太安全。哪怕湛兮到的是紫微城以西,天下商贾云集之地,根本不是一般小老百姓能够靠近的地方,与城东号称是“东贵西富”的城西,她也依然觉得这不该是小国舅的久待之地,但凡有个万一呢?
虽说湛兮很乐意接受她的好意,不过实话实说,田姑姑有些多虑了。小国舅出门时,身边跟着的,可不止是这些个丫鬟小厮啊……否则宫里头那两位,怎么能放心让他离开皇宫,年纪小小地就回将军府住?否则原剧情里小国舅有事没事这儿玩那儿闹,怎么会没出一点事?
这可绝不是那一大群敌人突然讲究起“君子之道”,没打算心狠手辣地搞一个刺杀好叫曹贵妃痛断肝肠,这完全是因为小国舅他身披不自知的金钟罩和铁布衫啊。
不过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平日里并不显露身形,湛兮历事深、眼睛尖,倒是总能在自己的周遭精准锁定那么一两个身形气场姿势都格外突出的存在,但是吧……他们不听他的呀!他们都听永明帝的。
湛兮不回答,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肉眼可见这肢体语言是拒绝。田姑姑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心中叹气,默默地提高警惕,努力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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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小厮就带着方才那人回来了。
那人甫一进门,倒头就拜:“小人谭勇,拜见国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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