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层林浸染,漫山遍野一片金黄,农夫们在田地中辛勤的劳作,收割高粱、大豆、花生等作物,有些家里人多的已经收割完,开始耕地播种小麦了。
刘子岳带着八岁的太子刘承乐走在凹凸不平的田间,身后跟了好几名乔装打扮的侍卫和工部尚书徐云川。
太子好奇地望着地里正在收割的农夫和捡豆子的小孩:“父……爹,这就是我们吃的豆子吧?”
刘子岳捡起一粒黄豆,笑眯眯地塞进他的手里:“这是黄豆,可以做杂豆饭,也可以直接泡胀后煮着吃,还有你最喜欢吃的豆腐、豆浆、豆腐干等豆类产品,都是用黄豆做的。夏天的时候,豆子还是青色的时候叫毛豆,煮着吃,炒菜味道都很不错。”
水煮毛豆可是夏日宵夜的一道美食,再来瓶啤酒,吹着空调,玩着手机,快活似神仙。这是多么令人怀念的日子啊!
太子捏着小小的黄豆,眼底充满了惊叹,似是没想到普普通通的豆子能做出这么多的美味佳肴。
这时,几个孩子的笑声吸引了他。他看着小孩子们浑身都是泥土,灰扑扑的,拎着个小篮子,在地里捡收割时掉落在地里的黄豆,连炸开了壳,掉在地上的也不放过。
“想试试捡黄豆吗?”刘子岳笑着问。
太子用力点头,他看着那些小孩子捡到一个黄豆就跟捡到了金子一样,欢呼雀跃,笑容是那么地的开心,也忍不住想去试试。
刘子岳摸了摸他的头:“去吧。”
徐云川皱眉,劝谏:“陛……老爷,公子身份尊贵,万一……”
刘子岳太守制止了他的话:“有人看着他,出不了事。”
他带太子出来,便是希望太子能从小体察民情,意识到民生多艰,以后才不至于居庙堂之上,完全看不到底层百姓的生活,说出何不食肉糜这样的贻笑大方的话。
徐云川看了一眼淡定的刘子岳,又看看欢呼雀跃跑向孩子们的太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刘子岳却转头往田埂上走去了:“徐大人,今日天气好,走走吧。”
徐云川只得跟上,两人沿着刚收割完的田埂慢悠悠地走着,闲聊着今年的收成。今年是个难得的风调雨顺的好年,粮食丰收,刘子岳的心情也很好。
走到无人的地方,刘子岳停下脚步说起了开工科的事。
工部一向不怎么受待见,地位也比其他五部要低一些。
但自刘子岳上位后,开始大力扶持工部,还将徐云川这位实干派官员调回了京城担任工部尚书一职。这几年,徐云川在任上,做了不少实事,兴修水利,铺路铸桥,重新修缮了全国几条主要的官道。
但这还不够,这依然不能改变工部地位低,工匠地位低的事实。
就连工部,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是科举出身,完全是读书人,只有底层官员和差役才是真正的匠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些匠人哪怕技艺再精湛,也没法坐上高官的位置。
但这不是外行管理内行吗?虽然很多读书人博闻强识,涉猎的知识很广,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是苏轼那样的全才,既会写文章,书法好,还会兴修水利,造福一方。
因此刘子岳有意将工部独立出来,首先就是工部的官员选拔模式要改变,开设专门的工科,技艺出众者,擅长发明者,都可授予一定的官职,若是表现好,还能往上升,以此来提升匠人的地位。
匠人的社会地位提高了,自然就会有更多的人愿意投身到这个行业中,从而促进科学技术的发展。
但这个提议遭到了不少大臣的强烈反对。
正是因为反对的声浪高,刘子岳才想带着太子出来散散心,顺便拉上徐云川,跟他也好好谈谈。
徐云川是个典型的士大夫,虽爱民也有同情心,但也有士大夫清高的毛病。
他听完刘子岳的话,苦笑着说:“陛下还是要坚持在工部开设恩科?”
刘子岳给他透个底:“工科取士朕是一定要做的。徐大人,你看咱们的百姓,用锄头挖地,一锄一锄的挖,辛辛苦苦挖一天,手都磨破了,也顶多就能挖几分地。若是有了更好的工具,这个效率会不会大大提高,一天耕几亩地,甚至是即使亩几百亩?”
“这……这怎么可能?除非是神力。”徐云川觉得刘子岳是在痴人说梦话。
刘子岳背着手,眺望着远处的群山。非是他妄想,在千年后,这已经成了现实,平原地区的播种收割都已经变得简单多了,耕地用机器,施肥、灌溉、除草都可用机器,收割自然也是用机器,然后一车直接拉回家。在某些地广人稀的地方,一家种几百亩土地不是问题。
刘子岳回头看着徐云川:“徐大人觉得打谷机如何?”
这个机器是刘子岳根据自己的记忆,让工匠摸索出来的,几经改良,已经在南方水田多的地方推广开来了。
老式的打谷机是纯人力的,用脚踩就可转起来,虽然比较简单,但比以前拌谷子方便多了,效率也提高了好几倍。
虽然依靠现在的技术还没法制造出太先进的东西,但可以改良不少农具,改进各种技术,制造新的更实用的各种机械,进而改变普罗大众的生活。
“打谷机甚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贵了点。”徐云川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刘子岳笑着说:“而打谷机就是工匠造出来的,如果有一天他们制造出了打麦机,脱粒机,甚至是耕地机、播种机、运输机,无论是种地,还是修路,又或是修筑城墙,兴修水利,效率都可提高数倍,甚至是更高。”
徐云川觉得刘子岳有些妄想,但对上刘子岳笃定的眼神,到嘴边的话他又说不出来。
陛下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从最不受宠的皇子到大景的帝王。他接手了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起初大臣宗室都不看好他,但他通过铁腕的手段,收拢皇权,尤其是掌握了兵权,裁撤皇室,轻徭薄赋,节俭爱民……修修补补,将一个千疮百孔的大景打造成了这般模样。
以前反对他的大臣,以前不看好他的勋贵,通通都闭了嘴。
刘子岳回头,认真地看着徐云川道:“徐大人,你的人品和能力,朕都极为信任。朕之所以将你提拔为工部尚书,也是相信你的能力和容人之量,工部既是‘掌天下造作之政令与其经费’的部门,那就应该由擅长这些的人来管理。科举本是选拔人才,这才学不就包括了各种能工巧匠吗?”
徐云川说不过刘子岳,叹道:“陛下,非是臣不愿意,而是……科考尚且有统一的题目,统一阅卷,可这工科怎么考?”
有的人擅长木工、有的擅长锻造、有的擅长造纸……这就没法出一个统一的考试标准。
刘子岳点头:“你说的这一点也朕也考虑到了,每三年,各州推举三名能工巧匠进京参加考核,由朝廷出来往路费。但这些人必须擅长某一方,且所制造发明的东西必须具有实用性,而不是花里胡哨的没用的东西,以免让选才的一场考试变成取悦朕的一场闹剧。”
徐云川琢磨了一下,这样的可行性很高,遂点头应道:“陛下既已都想好,微臣遵命。”
刘子岳含笑道:“那此事就劳烦徐大人了。”
徐云川有些苦逼,估计他家的府邸又要被大臣们给踏破了。大臣们劝不动陛下,只能来烦他。
两人谈完正事,转身往回走。
回到先前的地方,太子还在跟地里的小孩玩,只是宝蓝色的袍子上沾了不少泥土和草屑,小脸上满是汗,再被手一摸,就变成了小花猫一样。
刘子岳一看就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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