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6点半,晚宴正式开始。
贺家请了专业的宴会筹备师,把宴会厅弄得很热闹,还请了不少艺人表演节目,这会儿在台上唱歌的就是一个最近有点热度的小明星。
受互联网等新型产业的冲击,这些年来贺家在锦宁市的地位日益下滑。
但瘦死的骆驼尚且比马大,何况贺家还没有到“死”那一步。因此来这里参与寿宴的宾客非常多,向贺老爷子敬酒的人在宴会厅里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这个情形每年都有,所以贺云生一个人做主桌,方便其他人敬酒。
他的儿孙、妻子,则坐在了舞台右侧的一桌。
贺真把时踪也安排到了这里。
老爷子不胜酒力,每次只抿一小口,向他敬酒的人倒是基本都一口干了。整个过程约持续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留下礼物、红包,又经过酒的宾客们,有事儿的先走了,没事儿的留下来吃饭、看演出,约莫过了一个小时,这些人也陆续走了。
等客人们全都散去,贺家人又全部去了二楼的兰芳厅。
这里放着一张大长桌,小辈们按一定顺序入座,规规矩矩地等着贺云生入座主座。
这也是每次寿宴的例行活动——
贺云生喜欢在这个时候对小辈们说点什么,内容类似于对过去一年的总结,以及对未来一年的展望,有那么点公司开年会的意思.
门口的料理台上摆着饭后食用的中西式点心,各种各样的茶、果饮,佣人询问了大家想喝点吃点什么,再给大家依次摆过来。
之后佣人们退出房间,贺云生走进来坐下,人就算到齐了——
贺云生和他的夫人韩湘坐在长桌的顶头。
桌子两边则分别坐着两人的三个儿子,也即贺真的大伯、二伯、三伯;再来是大伯的三个孩子,包括两个已参与工作的儿子,和一个只有12岁的女孩;然后是贺真的母亲沈初夏,最后是祝霜桥、贺真、时踪。
贺大伯的夫人并不在这里,据说是身体抱恙,在娘家静养。
贺二伯与贺三伯都没有结婚。
整个家庭算是阳盛阴衰。
情况到贺真母亲这里倒是有了不同。贺真的父亲车祸去世了,贺真母亲则是难得能在贺家见到的女人。
另外,祝霜桥的母亲贺雪也没有来。
他怀疑贺家依然会对付跟贺家关系密切的女人,劝住了母亲,让她别来。到了贺家,他只对外称母亲照顾车祸的妹妹病倒了,实在无法前来。
入座后,时踪先是对餐后甜点没有任何一样跟土豆有关这点表示了嫌弃,紧接着就打量起了其余人。
贺大伯一家算是最正常的。他那两儿子虽然有些吊儿郎当没有正形,但精神面貌看不出什么问题。尤其是贺茵,更是活力十足的姑娘,一看就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公主。
贺三伯还是时踪下午见过的那副样子,阴沉着脸,宛如失了魂。当然,他倒是没有再露出诡异的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还知道今天是他老子的生日。
贺二伯比贺三伯好不到哪儿去,窝在座位上垂着头不说话,精气神像是都要被抽干了。
视线最后又落到了贺三伯身上,时踪想起了阿铁的话——
贺三伯的女朋友,是出车祸去世的。
贺真父亲也是出车祸去世的。
据说是应酬喝了酒,接到另一个大客户的电话,急着赶了过去签下单子向老爷子证明自己的能力,结果半路出了事。
祝霜桥的双胞胎妹妹祝霜
芸也是车祸,人进了ICU,万幸没死。
至于贺真……
今天他也差点死在车祸中。
怎么全都跟车祸有关?
这恐怕不是巧合。
一家之主贺云生很快发了话。
他敲敲桌子,看向众人,开口道:“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话才说了个开头,贺云生就黑了脸。
大概是在楼下听宾客们说了不少吹捧的话,所以他刚进这兰芳厅的时候还是满面红光。
但这会儿他目光滑过自己那几个儿子,越看越来气,脸色就彻底阴沉了下来。
咳嗽了几声,勉强按捺住了心底的火气,贺云生这才继续道:“这次西郊那块地,有人找我们的茬,一会儿是环保资质没过,一会儿又怀疑我们行贿。这些麻烦都是贺真搞定了。
“项目做好了,少说有十几个亿的收入。项目黄了,前期投入打水漂不说,我们资金链都会出问题,那整个贺家都得一起完蛋。
“这事儿是贺真办成的。这么小的年纪,他已经能做到这么优秀。所以我会马上通知所有人,贺真会正式接替我的位置。”
贺云生一语毕下,沈初夏紧绷的肩膀松了开来,嘴角立刻勾起控制不住的笑意。
但她不愧是演员出身,很快就把面上的得意之色按了下去,开口对贺云生道:“谢谢爸的抬举。不过真儿他才大一,这上半学期都还没读完,我担心……”
贺云生一抬手,打断了沈初夏的话。“这事,我是通知大家,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
紧接着他的夫人韩湘倒是铁着脸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不同意!这小子来路不正,他根本……你眼里还有没有你的亲儿子、亲孙子?当时你娶我的时候,怎么承诺的?
“当年贺家也遇到了极大的危机,要不是我带着嫁妆嫁给你,你、还有这贺家,哪里会有今天?
“我告诉你贺云生,别欺人太甚,我们韩家不是没有人了——!”
打断韩湘话的,是贺云生霍然起身,把面前的茶杯狠狠摔碎的样子。
他看来是气得狠了,嘴唇都在抖。
贺家大伯眼皮一跳,赶紧起身走过去帮老爷子拍背顺胸口,担心他气得背过气去。
韩湘也是一愣。只因贺云生这样发火的样子,确实少见。
她当年也是韩家的大小姐,风光无限地嫁过来,帮了贺云生大忙。贺云生确实花心浪荡,但也对她存着份感恩之心,在她面前发过誓,不会有任何人撼动她当家主母的位置,更没有对她发过火。
贺云生把一口气顺过去,再板着脸看向韩湘开口:“我说了,我只是告知你这件事,你不同意,那就在心里憋着。你不必反对,反对了也没用!谁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说完这话,见韩湘气得肩膀都抖动了起来,贺云生到底放缓了语气。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再开口道:“阿湘,你讲点道理吧……
“我确实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我们那个年代的男人,大都这样过来的。我自问待你不薄。
“几十年来,就算你做出再出格的事,我都忍了下来。我护着你、守着你、帮你兜了多少事儿,你自己心里有数!”
听到这话,沈初夏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些男人,明明出轨的是他们,却口口声声把问题都推到了妻子身上,好似只要他们依然让她们当所谓的“主母”,只要还记得家里有位妻子,只要不对她们发脾气,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她们不但不该有怨言,反而应该感激涕零。
时踪
倒是听出了别的一些隐晦信息——
难道传闻不假,韩湘确实杀了贺云生不少情妇,然后贺云生替她擦了屁股,没让她吃牢饭?
只听贺云生再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些儿孙?老二老三,哪一个成才了?哪一个正常了?
“你没看他们一天不如一天,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吗?!
“这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我没有和你计较!!!
“现在我唯一就是想把贺家的产业留住!不然我没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可是老大没有问题……老大没有受影响……”
“但他不成材!这我们早就算过了!当年要不是算出这种事儿,你也不会……那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韩湘似乎没话说了,坐回座椅上,直掉眼泪。
贺大伯扶自己的父亲坐下,又赶紧去安抚母亲,过程中他没忘狠狠贺真一眼,满眼写着不甘心。
贺真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像是根本没看到他。
时踪倒是朝贺大伯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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