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家?”
……
段易、明天,顾良、杨夜两两交谈片刻,后知后觉发现时踪已不知在何时离开这间酒吧。
而他在离开前,凑在顾良耳边低声说出口的那句话是——
“明月的葬礼。
“不过看来你已经把他忘了。葬礼就不用参加了。”
时踪离开酒吧的时候,驻唱歌手已经开始唱歌了。
他的声音很沧桑,唱词被悲伤,曲调也有些悲凉。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酒吧街各色的耀眼灯光,以及那喧闹的人声。
时踪穿过摩肩擦踵的人群,走过人声鼎沸,却忽然有一种自己完全无法融入这种热闹的感觉。
其实这种感觉他一早就有。
但他以前从未在意过。
他甚至觉得世人本就愚昧,他本也不屑与之为伍。
他有许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也确实去到了普通人无法去到的维度,看到了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想象的风景。
只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走在喧闹的古镇小巷,时踪竟忽然想到了那个偃人,以及贺真对他说过的话。
——偃人离开晚星谷,来到晚星族人人向往的尘世,可尘世里的人全都跟他不一样。
对于世人来说,他是一个异类。他会不会孤独,他想不想回家?
他还想到了墨西哥那边的传说。
——人死后会成为灵魂,如果死后这个人再被尘世间的其余人忘记,那么他的灵魂就会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马上就会死。”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马上就会死。”
……
这些文字开始反复在时踪脑子里闪烁。
他抬头望了一眼暮色。
星光闪烁,月色凉薄。
——被所有熟悉的人遗忘,真正的、彻底的消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
离开酒吧一条街后,时踪暂时没有回客栈。
仿佛他在本能地排斥着他现在所拥有的这个身份。
他干脆去了上次曾去过的酒店,开的还是同样一间房。
冲澡整理了一下思绪后,时踪给祝霜桥打了电话,询问他有关自己身份的事情。
祝霜桥的回答是,他有了新的徽章后,应该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不过需要见面才行。
如此,两个人约在了周五见面。
电话里,听时踪大致简要概括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祝霜桥道:“所以这是……平行时空吗?
“你原来的时空,我们这里的时空,是平行的?”
时踪摇头:“不像。如果是平行时空,应该有我存在的痕迹才对。也许我面目全非,做的事情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但我至少应该存在。”
一个人在某个时间点做了
某件事,导致了不好的结果,然后回到过去这个时间点做了改变,时空开始分叉,也就产生了平行时空。
如果把时空A比作原来的时空,时空B比作新的平行时空。那么在时空A里死的人,可能在时空B复活。
至于做出这个改变的人,可能受到某种影响,性格变得扭曲,于是在时空A里是好人的他,在时空B里变成了杀人犯。
如果只是平行时空,那么这个世界应该存在明月。
只不过他不再是什么TheMoon的头目,他成了一个大善人也没准。
可现在的事实并不是这样。
祝霜桥想了想,道:“所以看上去……你的存在被抹去了。就像是时间线重置……
“你看现在,人人口里称赞的京剧大师是张琦君。根本没有人听说过李融景的名字。
“我还特意上网查了半天,这才找到李融景的消息。说是他马上会参加一个京剧相关的比赛。他还发了很多阴暗的微博,大家在猜测,是不是比赛失利,他就会自尽。”
很快祝霜桥道:“也不对。李融景的存在没有被抹去。虽然他可能真的即将自尽,在未来的时间线上消失。但他过去是存在的。
“这场游戏带给这个世界的,是很多人命运的重置。”
时踪拿出纸笔放在桌上,画了一条数轴,从左往后,用笔点下了三个时间点——
时间点,作为明月,他在23岁那年跳楼自杀,前往地狱。
时间点②,3年后,顾良、杨夜去往地狱的生死之间参加游戏,并于同年离开地狱回到人间。
时间点③,又5年后,段易、明天、薛景参加了游戏。
其中薛景死在这个时间点。
现在薛景同时踪一样,从所有人的时间里消失了。
在这个世界,他被抹去了存在。
时踪垂眸审视这数轴片刻,手里的笔尖顺着数轴继续往右走。
然后他圈出第四个时间点,标注为“时间点X”。
拿起手机,他对那边的祝霜桥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世界被复制了?”
“复制?”
“我原来的世界是世界A,这个世界是世界B。
“我和薛景都死在现实的某个时间X上,有某种未知力量复制了世界A,造出了世界B。复制世界的时候,那股力量复制的都是活人。
“对于已经死去的人,它选择了彻底抹去,为此它重塑了所有人的记忆、或者说故事。
“与此同时,它不能和世界A的地狱互通,它没有那些游戏的数据,所以复制世界的时候,它直接把参与过地狱游戏的人的相关经历抹去了。
“尽管如此,每个人的命运、重要经历,与世界A不会有太大的不同。这是复制世界与平行时空的本质区别。”
略作停顿后,时踪的语气沉了一分。“我们这游戏的系统,在每次副本结束后都会重置时间线,改变游戏参与者的命运,修改非游戏玩家的记忆。
“它有这样的能力。”
·
晚上10点半。迷藏客栈前台。
贺真没找到时踪,找到左三丘问:“时老板呢?”
“哦,下午他见了……那个叫明天的人,还跟一个叫、叫段易的说了几句话。再然后……哦,他带着段易走了,说是想让他帮自己找一个人……”
左三丘想了好一会儿,看向贺真:“那个人好像是叫,顾良。”
左三丘不料,听到这句话的贺真的脸色,竟变得异常严肃。
细看这下,他这严肃里似乎还隐隐透着些怅惘。
“你、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觉得,原来在他心
中……”
贺真没说话了,又问左三丘:“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左三丘举起手机。“我刚问过他。他说他想自己喝点酒,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自己喝酒?
捕捉到这几个关键词,碰运气一般,贺真在没联系时踪的情况下,去了上次那家酒店,按响了上次那间房的门铃。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开了门。
是裹着浴袍的时踪。
迎贺真进屋,时踪与他并肩坐在了沙发上。
他手里端着加了料的威士忌。
“料”是他不久前找那个Alex买的。他想感受一些气味。否则这个世界带给他的虚假感、抓不住的模糊感,会更加明显。也就会让他的心里越空虚。会让他觉得自己什么都留不下。
喝了一口酒,时踪看向贺真的目光从些微的诧异变得了然。
然后他听见贺真开口:“你去找……顾良了?”
时踪有些失笑。“你该不会以为我和他来了这里?”
沉默了一会儿,时踪看向贺真的目光变得有些深。“你吃醋了?”
贺真也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再看向时踪。“我来,其实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我想知道,在上个副本里……你为什么提出让我去当‘内奸’,你又为什么,会阻止我杀横林?”
时踪身体向后仰,将头靠在了沙发上。
这个动作让他连锁骨都从微湿的浴袍领口处露了出来。
贺真喉结一动,移开了目光。
时踪倒是笑了,然后道:“我累了,不想谈这个。”
贺真问他:“那你想谈什么?”
“为什么非要谈点什么呢?”
时踪用懒洋洋的语调道,“直接做不好吗?”
“你——”
贺真立刻看向他,目光透出了明显的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他的眉头下意识皱起来,从肩膀到小臂的线条迅速绷紧。
“所以,想做吗?”
顿了一下,时踪又道,“不过要提前说好,只是炮|友,或者说床伴。其他的我给不了你,也不想给。
“如果双方有了其他喜欢的人,或者因为其他原因随时想中止关系,那就随时中止。
“如果你能接受的话,就留下,接受不了的话,现在就离开,我要休息了。”
贺真以非常认真、认真到几乎有些凝重,而又显得有些愤怒的眼神望了时踪许久,久到他因为身体崩得太用力,肩膀都抖了一下。
然后他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房门打开又合上。
贺真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背靠着门板站立,然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他说不上自己心里到底什么感觉。
总之那滋味绝对不美妙,交杂着无尽的疲惫与一言难尽的心酸。
时踪说出这种话时那轻浮的表情让他觉得格外难过。
他觉得时踪还不如直接说出一句——
“我不喜欢你,我们不合适,我们绝不可能在一起。”
贺真想立刻抽身离去。
可双脚跟灌了铅似的。他半步都迈不动。
10分钟过去,20分钟过去、一个小时过去……
贺真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门外过了多久。
而后走廊里走来两个人。
那是一个染着金黄色头发、穿着花哨、脸倒长得还算不错的高挑男人,正搂着另一个纤细苗条的、看上去年纪很轻的男生。
两个人刚从电梯里走出来,这会儿正一边接吻,一边找房间。
过程中贺真听
见年纪轻的男生,对那个金黄色头发的男生开口说了句:“你是叫Alex?对吧……Alex,你多大了?”
Alex?
是时踪见过的那个Alex吗?
自己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他会找别人?
将这个问题想了三遍,贺真的瞳色变得越来越深。
然后他握拳,转过身,直接敲起了门。
大约一分钟后,时踪打开门,露出一张染了醉意与困倦的脸。
贺真一把握紧他的手腕,用力攥着他的手进了屋。
后脚带上门,贺真再一个转身,将时踪抵到了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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