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乌黎失去了意识。
但他的感官还在。
他似乎被某个人抱了起来,来到了巷子的更深处。
“忍一忍,我帮你止血。”他被轻手轻脚地放了下来。
“刺啦——”布料被撕裂的刺耳声音。
凉气渗入。对方撕开了他的衣服。
然后不知是什么软软像是嘴唇的东西,吸吮住了他的伤口。
没有打麻药,痛苦像一根根细密的银针清醒地扎着大脑。这次他伤得确实很严重。倘若不及时送到医院,大概会因为失血过多休克。从槐罗寨出来,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江湖险恶。
强烈的痛令他丧失理智,火柴擦动磷纸,油然而生一股恨意。
乌黎迷迷糊糊地想,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就好了。
他定然会将那个家伙千刀万剐,受万虫啃噬之苦……
在吸血的同时,它渐渐又变回了原形。
金蚕蛊端详了一会他苍白秀气的面容,心道这一刻的乌黎,倒有几分像人了。
从前它一直觉得他不像人,像花。
那种盛开在群山谷之间漫山遍野的幽蓝花。
乍一看漂亮、无害,有着野性夺目的美,但若是等到深夜,月光如水,便会以虫肉为食。就像捕蝇草一样,这种花的食谱,是蛊虫。
它漫不经心地钻入他的身体。
从人类狰狞、绽开的红嫩皮肉伤口处,金蚕蛊就像一艘破开风浪的船,轻而易举地进入了他。白皙的皮肤鼓起一个肿包,接着,飞快向各处窜去。它与他合二为一。
乌黎在昏迷中蹙起眉……
滴,滴答。顺着口子往下滴溅开的血液,被它大张的口器精准地吸卷吞入腹中。
——而下一秒,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乌黎胸腹下方破开的一大道伤口,血肉竟然在诡异地蠕动。随后,伸出密密麻麻无数像触手的虫须,自动地将薄皮给拖拽了回去,填补,愈合,顷刻间恢复原状。
站在巷口无意目睹这一幕的邵航吓得后退几步,手中的参考资料书袋应声掉落。
“这,这……”
附近有家书店。
他今天只是出门买书,碰巧路过这条巷子时,觉得里面的人影似有些熟悉,便停步多看了两眼。
而这一眼,他就认出对方是自己的同桌,乌黎。
乌黎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地上流了一大滩血泊。
邵航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拨打120报警,脚下却情不自禁地移步靠近。
再接下来,就看到了刚才恐怖恶心的一幕。巷子背阳,光线昏暗,美人躺在那里,半个白嫩肩头裸.露在空气中,脸是漂亮且完美无瑕的,堪称活色生香。可脖子以下的胸腔部分,却像在发生某种异变:丝丝缕缕的肉质组织探出,如同蛛丝般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他的下半身。看着那藏在阴暗中蠕动的血肉虫须,邵航面色如土,有种想要干呕的冲动。
“乌…黎……”邵航手心冒汗,一股寒意从后脊直往上冒。
他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霎时间,乌黎睁开了眼睛。那视线冰冷、晦暗而带着一丝说不明道不语的兴味,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邵航脑海中警铃大作。
理智告诉他危险,可那锋利的眼眸,就像一把飞刀,牢牢地将他钉在原地。
邵航只能跟一尊石像似的立在那,嘴上下开合,干巴巴道:“乌,乌黎,你怎么了?”
“你过来。”“乌黎”朝他招了招手。
那声音,听起来低哑陌生,和乌黎平常的声线完全不符……
但不知为何,邵航仿佛被磁铁给吸引了,双腿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
“乌黎”示意他蹲下来,然后抬起血渍尚未干的手掌按住他的头。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邵航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然后,头晕脑胀。就跟有一根吸管直捅入他的大脑搅拌,有什么东西被悄无声息地吸走了。
几分钟之后,邵航如同傀儡,浑浑噩噩地起身离开。
“乌黎”手掌间攥着他的记忆和一份名为“喜欢”的情感,若有所思。
其实,金蚕蛊并不想让别人喜欢上乌黎。
自私的蛊虫,怎么能容许分享的存在?它永远不会与其他人类共享他。
-
又做了一场梦。
梦境中,他被万虫啃噬吞没。
这对普通人而言或许是一场恐怖噩梦,但对驭蛊师来说,却是吉利、红红火火的象征。
蛊虫盈门,意为好兆头。
乌黎再次醒来,是在巷子里。
他手撑着地站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愈合如初。
再一摸口袋,金蚕蛊也在。
他松了口气。
“是你救了我吗?”
“不是我,”它懒洋洋道,“你以为还会有谁?”
乌黎摸了摸它的头,“谢谢。”
金蚕蛊很享受人类的爱.抚,惬意地眯起复眼。
“下次别再这么莽撞地冲上去了。你是驭蛊师,我这么大个蛊虫在你身边你不用,偏要自己像个愣头青似的……”
乌黎打断它,“下次不会了。”
天色已暗。他掏出手机用手电筒照了照地上,发现血迹都已消失不见。
想来,应该是它做了“清理”。
而不远处,躺着一地凌乱的书籍。
乌黎走过去捡起,发现正巧是高三的参考书籍,扉页上还写着“邵航”的大名。
他依稀记得自己昏迷前看到一个人影。
难不成,就是邵航?
……
俗话说,金蚕蛊,保命蛊。
它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功效。
因而乌黎今天虽然受了重伤,但除了损失一件衬衣,最后毫发无损地走回了家。
他回房间先洗了澡。脱下衣物,他伸手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胸腹,只见上面有一道淡淡的粉色疤痕,从左胸到腹部,似河流贯穿淌过。
乌黎低头望着胸口,怔怔发了会呆。
如果不是这道伤疤,他大概会以为自己白天所经历的一切不过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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