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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庆云大着胆子向他打了声招呼, “乌黎,小黎!我是你姜叔,姜姑父……”
乌黎闻言这才正眼看向他们,微颔首道:“稍等。”
寨子里绝大部分人都是生苗。他们只会将苗语, 听不懂普通话。
鸡同鸭讲, 父子俩刚才无法和他们进行交流。
但乌黎可以。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清润男声, 犹如玉石坠地。
乌胜元为他标准的普通话发音恍惚了一下, 但又觉得没毛病。长这么一张好看的脸, 要是张口还是带着苗话口音的乡音,那才叫违和。
“呵呵,那我们先在旁边等你哈,你慢慢来。”姜庆云拢了一下儿子的手臂, 示意他跟自己往后退几步。
乌胜元好奇地问:“爸, 他怎么认出你的?”
他们这辈子从未见过。按理来说, 乌黎应该不认识他们。
姜庆云:“可能他奶奶提前跟他打过招呼吧。”
乌胜元这才想起来, 最先联系他们家的就是外婆。
那些寨民似乎在场台上举行某种古老的祭祀。锣鼓喧天,炮响轰鸣, 最后由乌黎亲自将一桶东西倒进棺材之中, 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火苗簇地蹿了起来,火光冲天。乌胜元离得近, 清楚地看到那木桶里装的全是蠕动着的黑乎乎虫子……刹那间面色骤变,胃中也一阵翻搅。
这, 都是什么?
法事一直做到前半夜。
乌黎大概没空搭理他们,后来派了一个会讲普通话的年轻姑娘过来领父子俩暂时安顿在一间吊脚楼。
吃食的话,也是给他们端来了一些祭祀食物简单对付了。
寨子里条件原始,水汽湿重。这间吊脚竹楼的修建外观已明显可以看出是寨里数一数二的了,但乌胜元还是面露难色。从小到大, 他都没睡过这么恶劣的地方。
“爸,这怎么睡?半夜不会有蛇啊毒虫爬到我们身上吧?”
“将就对付一晚吧,明天早上我们就走。”姜庆云安慰他。
兴许是饿极了,连粗茶淡饭乌胜元都吃得极香。
而且那仔细来说,也不能说是淡饭。有鸡、鸭,牛肉,菌菇干果蜜饯腌鱼等等,就是做法不太合他胃口。
姜庆云:“你多吃点。在这村寨里能有这样丰盛的食物,也是非常难得了。”
乌胜元想了想问:“爸,乌黎在这边的地位是不是还挺高的?”
“嗯?”
“我刚看到那些寨民对他都毕恭毕敬的……”
姜庆云想起了大学时自己第一次与小倩来到槐罗寨的时候。
那时她也是一样,虽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但整个寨子里的人看到她都要鞠躬。
“据说他们这一户人家,是整个槐罗寨最会用蛊的驭蛊师。”他说。
驭蛊师。
这个存在于小说电影里的职业,如果换作以前乌胜元肯定会嗤之以鼻。现在却不得不信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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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鸣破晓,寨子里的鸡开始叫了。
送完老人最后一程,乌黎回到吊脚楼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一身衣服。
一夜未眠,他神情略显疲惫。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忘第一时间割开手指给它喂血。
金蚕蛊虫从他体内钻出,舔了几口血,便懒洋洋地缩了回去。
“饱了。”
它与他能用意念交流。意随心动,彼此之间有着外人无从察觉的魂魄感应。
乌黎蹙眉,残存血渍的指腹抚了抚它软糯的后背,道:“你今天吃得太少了。没关系,不用体谅我。我的精气还有许多,足够你吸食。”
他本想说自己从小努力修炼心法十多年,就是为了今朝。但犹豫了片刻,不知怎的还是没说出口。
金蚕蛊瞪他一眼,“谁体谅你了?是爷爷我今儿胃口不佳。”
“好好。”乌黎对这位祖宗是十分尊敬的,仅一笑置之。他在简单打扫了一下家中卫生后,便开始收拾行李。
金蚕蛊贪睡,往常这个时候早就钻入他体内一动不动了。
这会却勾着身子立于他肩膀旁,居高临下道:“多带些茂竹叶,城里这东西不好买。”
“嗯。”因它这句话,乌黎装了大半个木箱的茂竹叶。他本打算再带几件冬装,转念一想,之后去外面买也是一样的。
金蚕蛊很有经验,老神在在道:“穷家富路,只要你带上后院几颗金条,别的行李什么都不用带,保你在城里也能过上快活日子。”
乌黎:“嗯,那我多带些金银。”
金蚕蛊:“也不用带多,这玩意重,而且路上容易被抢劫。”
虽然乌黎从未出过槐罗寨,但他的眼睛能看见外面的世界。
他很清楚现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会被抢劫了。可他没有与金蚕蛊说这些,只是点头道:“我知道了。”
它比他多活了一百多年。俗话说,长辈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乌黎对这只珍贵本命蛊的尊重,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只金蚕蛊并非普通的蛊虫。
而是从民国时期就养到现在的一只精蛊。用老人的话来说,就是成精了。非蛊非虫,半妖半怪,法力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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