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碰撞到地面时,安德鲁明显听到了一声闷哼。
人类应该很痛吧……它焦急地搀扶起他,“星河,你还能站起来吗?”
“我没事。”盛星河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跪在雪地中直起了身体。安德鲁看到他的裤子被鲜血浸透,瞬间有些晃神。他这是在保护它?
“你不用这样的。”它低声说,“反正我不是人,我不会受伤。”
盛星河看了它一眼,“仿生人的维修费很贵。”
安德鲁:“可是……”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跑!躲到前面的巷子里。”盛星河抬头看了眼上面,随后猛地推了它一把,自己也一瘸一拐地快步跟过去。
安德鲁以为他是打算跟它逃亡,脑子里还在想出租屋里那些家当,以及自己藏在枕头底下那具原来的身体……都没来得及带。
但很快,它发现自己错了。
那群人纷纷跟了上来。
等把和服男和那批手下引入前面的深巷中时,盛星河竟然直接和他们打斗了起来!
安德鲁帮不上忙,就躲在巷子阴暗的角落里,不时抓起地上的碎石头和易拉罐垃圾丢到那些人身上,以分散火力。在打斗途中,隔壁房子有人探出窗户似乎想看热闹,被它砸了一块石子,又吓得缩了回去。
这就是生活在仁晴街区的好处。就算有人死了,也没人会多管闲事。
不知是那几个霓虹人太弱还是盛星河太强,这场战斗很快就见了分晓。
那三个手下倒在血泊中没了声息。最后只剩下那个和服男。此刻的他看起来已没有之前高高在上的贵族风度,而是满脸是血和鼻涕地跪在地上求饶:“只,只要你放过我,我给多少钱都可以……我是仲屋家族的人,要是你敢杀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是么。”鲜血溅到了盛星河脸上。他随手抹了一把,放下手中尚存温热的尸体。
红与黑的色彩交织,在这条阴森的小巷中,他就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的杀神。令安德鲁感到些许陌生。
它望着他,呆了一瞬。
“还愣着干嘛?”盛星河瞥了它一眼,说:“过来帮我。”
“噢噢。”安德鲁移步过去。
满地血腥狼藉。这残忍的一幕,如果是未经世事的人类看了大概会呕出来。
但安德鲁心中却毫无波澜。大概它的心是有机械组成的,还没有有血肉的情感。
十几分钟后,盛星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冰鲜小货车。
安德鲁帮着他将尸体抬上去,看到里头专业的绞肉设备,它忽然意识到,对方也许早有准备。
“走吧。”盛星河启动车辆,打方向盘。
安德鲁坐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
“我们去哪儿?”它问。
“埋尸。”他的回答言简意赅。
安德鲁:“那我们还回来吗?”
盛星河:“嗯。”
他没有多说,花了两个多小时开车出城。
安德鲁侧头望向窗外,看着沿途风景从城市繁华的高楼大厦变为黑漆漆的荒郊野岭。
这是它第一次离开夜之城。
“原来城市外面是这样的,看起来好荒凉。”它喃喃。
盛星河说:“你可以把这个世界想象成一款游戏。游戏制作者只设计了城市里的建模场景,城市之外,都是野蛮之地。”
盛星河似乎事先踩过点,将车子驶上了一座荒僻高山。
路途十分颠簸。安德鲁感觉自己的胃都要被颠出来了。
“我们会不会被人发现…抓起来?”迷迷糊糊间它问。
盛星河说:“不会,这里没人。”
“噢…”
车在半山腰停下。
它跟着他下来,将尸体拖到雾气笼罩的森林深处,丢入沼泽池中。
深褐色的沼泽冒着咕噜噜的白色气泡,仿佛有生命一样,张开大口吞噬掉他们丢下的肉块。
森白骨般的月光下,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呼啸的风声。
终于处理完,盛星河拍了拍手站起身,说:“结束了。”安德鲁摸了下肚子,“我好饿。”
盛星河从车里拿了几个面包和两瓶牛奶,与它坐在树根下配着烟吃。
安德鲁嚼得腮帮子鼓起,像一只仓鼠。
盛星河夹着一支香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它,说:“过一阵,我可能会离开夜之城。”
“诶?”安德鲁咽下去,问:“那我们去哪儿?”
盛星河:“不是我们,只有我。你还是待在这。”
“吱吱吱……”安德鲁有些急了,一时不察冒出了原来的语言。
盛星河又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他似乎听懂了它在说什么,“我没有抛弃你。这是我的任务,我需要去寻找‘圣杯’。事情结束,如果我还活着,那么我会回来找你。”
安德鲁低下头。假如它是一只小狗,盛星河大概能看见它垂下耷拉的尾巴。
他摸了一下左胸口。那里软乎乎的,有一种像黄油融化的感觉。
“别担心,一切都会变好的。”
安德鲁小声说:“可是我…不想离开你。”
“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我?”
“唔,嗯……”
“有多喜欢?”
盛星河俯身,轻轻靠近,带着淡淡的薄荷烟草味吻了它。他温热柔软的嘴唇擦过它耳侧,呼吸喷薄,激起它涟漪般的颤栗:“告诉我,你有多喜欢,我。”
好奇怪。
安德鲁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不受控制。接着,仿生人像被触发了某个奇怪开关,作出了本能回馈的反应——
黑暗晦涩的森林中,月光下,它与他在尸体旁边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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