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邵搂住她,拍了拍她的脊心,又亲着她的耳廓,一边跟着她笑,一边宠溺而无奈地问:“笑什么。”
应隐感到不可思议:“原来天底下真有人不怕你。”
她这么一说,商邵倒想起来了:“他连特首也不怕,上次是和特首一起来的,分开合影了。”
“特首也被他这样那样的安排?”
“嗯。”
去吃面喝粥一事,瞒不过神通广大的路人。偶遇照不断被po到微博,评论区画风很和谐:
【原来万亿身价也会去这种小店……】
【大佬好亲民,他真的,我哭死】
【inin生活里好随性啊,好想知道大佬第一次见她时是什么画面】
【银鱼cp此刻心如止水,笑不出来.jpg】
【笑死,cp之一在跟正牌老公秀恩爱,另一个当场围观,这是什么cp粉地狱啊哈哈哈哈哈】
【我是显微镜,我看到他们手上的婚戒了!】
【早说了,在英国晃了那么久,就是去结婚的……一些该死的浪漫】
【一个奇想,这种身价去吃粥,会带保镖吗……】
【有的,四个(所以完全不敢上去合影】
【隐隐现在是豪门阔太·高攀不起·隐】
【开始好奇一些工作状态】
在缇文的规划运作下,应隐的商务不多,但都很有分量。
赴品牌活动,她的座位不再和男女星们一起,而是和创意总监、主编及VIP客人们一起。
受邀杂志访谈,听得茶水间门里,拍摄广告内页的嘉宾们端着咖啡闲聊:
“真让她攀到了,也是牛。”
“怎么不开班教学啊,原来名声那么差,谁不知道她想捞?”
“有些功夫你学不来的。”
暧昧的轻笑声起起落落。
“也算是有志者事竟成,不错,励志故事。”
“哈哈。”
见了面,热情洋溢此起彼伏的“隐姐好”,“隐姐最近状态越来越好了”,“隐姐待会儿吃饭我想挨着你坐”,“隐姐多讲讲,让我们见见世面”。
八月上旬,一场严肃的中国电影研讨会低调召开。
这场会由电影局牵头,各级广电、各相关协会都派了人参加,与会的业内人员如制片人、导演、监制、编剧、出品人,以及演员,无一不是举足轻重、深有话语权的。研讨会结束后,另还有几场座谈会、访谈、宴席。
圈子小,除了那些领导不常打照面,其他业内无一不是熟脸。为了彰显百花齐、百家争鸣,在邀请样本里,除了地位高的影帝影后们,还有国民度很高的电视剧青衣、中生,正在上升期、形象良好的年轻演员。
这里面当然有操作空间门。阮曳就被宋时璋操作进来了。
与会间门隙,喝茶闲聊,应隐和栗山成了一个小中心,根本走动不开。
栗山问候她这几月的生活,给她看了一段雪青的样片。
“知道你要来,特意拷出来的。”
应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很期待成片。”
“我还是要送审的,大陆市场不能放弃,即使牺牲一些镜头。”
“那在剪辑上,老师要很费心了。”
栗山笑笑:“最近吃住都在剪辑室,剪辑被我折磨得胃食管反流,趁我出来开会,去医院躺着了。”
应隐握着保温杯,与他一起轻轻地笑。
“柯屿没来,否则晚上该出去聚一聚。”
柯屿虽然贵为戛纳影帝,但已经很少公开出席活动,商陆则干脆回绝了这种会。
“回宁市有机会的。”
两人闲聊着,来寒暄的络绎不绝。
栗山在圈内顶端已站了多年,人脉已耕耘透,因此这些人,多半是冲着应隐来的。
她以前是流量花、热搜上胳膊腿儿地被炒作、一部好片连带着两部商业烂片的,虽然手握两尊影后一尊最佳女配,流量绝佳,但资历、资格、话语权,都差一截。
一言以蔽之,以前的应隐,再优秀,也不过是资本工具人。而在座的,哪个不是玩资本玩权力的?
没有人会对傀儡高看,直到傀儡成为资本或资源本身。
阮曳是趁栗山走开后才过来的,身旁跟着宋时璋。
“叫应老师。”宋时璋提醒。
阮曳道:“应老师,隐姐。”
应隐今天穿得是很正式得体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好,令她清丽的面庞看去有股令人却步的严肃感。
数月未见,阮曳的面孔变化了很多,那种白纸一般的心高气傲从她眼里消失,她看上去很懂事。应隐微蹙眉心:“你发生了什么事?”
阮曳怔了一下,回道:“什么事也没发生。”
应隐轻点头:“听说你要拍正剧了,恭喜你。”
阮曳轻抬唇角:“跟隐姐比还差得远。”
她太奇怪了,好像一夕之间门懂得了“人情世故”,以前的天真,稚嫩的野心,青涩的锐气,乃至并不熟练的做作,都统统从她的身上消失。
很难想象,在上一面时,她还在不顾一切地说:“宋先生说我是更聪明的你。”
应隐目光瞥向宋时璋,宋时璋便耸耸肩,附耳对阮曳说了句什么,她便告辞一声,顺从地走了。
“你对她做什么了?”应隐径直问。
“没有。”宋时璋笑了笑:“你好像对我有很大偏见,总觉得我有什么不良嗜好。”
“我不了解你。”应隐把话题岔开。
“你很了解我。”宋时璋在她身边坐下,“我只是把原来想给你的东西都给了她。她现在资源飞升,口碑往正统靠近,表演课也是我请专人教的,辰野内部,资源已经在往她这边倾斜。”
“所以她对你百依百顺?”应隐问。
宋时璋十指交扣:“好孩子才有糖吃。”
“你爱她吗?”
宋时璋一愣,笑起来:“商太太,你果然跟以前很不同。谢谢你的关心,不过,她不需要这个东西,我当然也不能给,否则,岂不是输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这充满礼貌但傲慢的一句里,应隐恍惚想起了商邵。他也曾说过相同的话,可是第一天,他问她,今天月色明亮,可不可以允许我爱你?
她走神很短的一瞬,面上不自觉浮起沉静的微笑。
宋时璋注视着她。
他对她本领的震惊,早在商邵朋友圈官宣的那一刻就爆发过了,洪水般冲袭了全身,让他震颤,让他失语,让他惶恐,以至于坐立难安。
他当然没加上商邵的朋友圈,但那样惊人的消息,多的是人截图流通。旁人不知是谁,他却一眼看穿。
“妹妹仔”。甜蜜且宠溺。
他有没有得罪应隐?应隐会不会吹枕边风?要不要请她吃顿饭,解释一一?不,她以一个情妇之姿入了商邵的麾帐,怎么可能?被他这样堂而皇之地认可。
至于后来商宇集团官宣,业内的震动,丝毫不比网友来得少。
飞升了。
所有人都想。不管是出于昏了头的□□、某些外人不足道的利益,还是任何——比如,微不足道的爱情——总而言之,这个女人飞升了。
从此一个字是一个字,一句话是一句话,举足轻重。
宋时璋从应隐脸上收回目光。
她现在是商家少奶奶了,不是他能凝视超过五秒的。
他起身,客气而恭维地说:“恭喜你得偿所愿,过去是我有眼无珠,不知道商先生和你是情比金坚,说了许多唐突冒犯的话,还请您和商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好孩子才有糖吃。他实在有太多的生意想攀附上商邵了,哪怕是一枝一叶也好。
应隐一愣,蹙眉间门,又是一笑。
她一霎那间门懂了。他们,这世上的一批人和另一批人,生活在截然不同的逻辑里。她如今所获得的,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万中无一的侥幸。
哪怕她离开辰野、零片酬拍电影、隔绝一切热搜时,并没有借助商邵的分毫权势、也没有将他作为任何靠山和未来,他们也依然会认为,她所有的今天,并不来自于她自己的断尾求生,而都是因为被命运选中。
成王败寇,所以他来臣服,臣服于金字塔尖,而非是她的爱情,或清醒可贵的努力本身。
大会的帷幕徐徐展开,最后一段议程开始了。应隐脊背贴着座椅,优雅笔直。
她想了很久,脸上浮起微笑。世界纷繁复杂,本就没有纯粹的人,纯粹的事,纯粹的逻辑,纯粹的因果。
她已经学会不自寻烦恼了。
帷幕落下,会堂的灯也一行一行地熄灭,会议桌上,一叠未撕尽的雪白稿纸徒留字迹: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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