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崔瀚带回来的红宝石,摇身一变,就有了合法出身。
而师雁行作为大股东,算上交易手续费,能剥两层皮……
吃食之外,更多地还是形成一处达官显贵们自发聚集,自发分享情报的场所,往来的都不是普通人。
可能一次看似平常的聚会,一笔大生意、一个大情报,就在这里诞生了。
鱼阵彻底掌控城外两家分店后,也被师雁行拉来甜品部的拍卖会兼职过拍卖师。
从一开始的束手束脚,到后面的游刃有余,端阳郡主仿佛亲眼见证了另一名奸商的诞生。
某日离开时,她难得拍了拍师雁行的肩膀,语气复杂道:“恭喜你,后继有人。”
师雁行:“……”
就很骄傲啊!
工作之余,鱼阵特别喜欢跟姐夫抢小外甥女玩。
大家都说虎仔特别像姐夫,但鱼阵却觉得,她更像姐姐。
小家伙可好玩儿了,胖乎乎的,身上肉肉软乎乎的,一戳一个窝,鱼阵每次都忍不住戳很久。
娘说大约是姐姐姐夫都习武,身子骨好的缘故,虎仔也非常皮实,生病不多,又爱笑。
每次鱼阵戳虎仔玩时,小姑娘都不闹脾气,傻乎乎跟着呜哩哇啦的叫。
尤其是小肚皮,小家伙坐下时,圆滚滚的肚皮就鼓起来,叠起来,不等鱼阵戳,她就自己低头捏着玩。
“姨姨,肚肚!”
因为有了可爱的外甥女,鱼阵甚至给萧渔写信都少了,少年非常惊恐,鼓足勇气进城来找她。
柴擒虎趁机抢回女儿。
鱼阵很是惆怅,与萧渔去书肆时,忍不住说起近日烦恼。
托经营铺面和参与拍卖会的福,这一一年间,鱼阵的名声也传开了,兼之到了岁数,不少官太太冲着她姐姐的财富和姐夫的权势来说亲。
听说数年前师夫人便与她两间好铺面做嫁妆,来日若果然成婚,自然倍加丰厚!
“她们哪里是喜欢我,”已然婷婷袅袅的少女毫不留情道,“早年我们初来京城,那些人连正眼都不肯瞧的,如今姐夫姐姐都起来了,我便也成了好姑娘……”
虽说世事如此,可如此前倨后恭,实在令人发笑。
萧渔认真听着,腔子里一颗心脏却一路狂跳,生怕她说什么定亲的事。
良久,他才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那,那这许多贵公子之中,果然无一人得你垂青么?”
鱼阵忽然站住,“你到底想说什么?”
正值春末夏初,暖融融的空气中浮动着某种灼热而干燥的香味,似花香,又似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情愫。
萧渔微微抬头,不敢直视她,只稍稍错开视线,看着她背后波光潋滟的水面,送出飘飘荡荡的声音,“那,那你可等我一等么?”
我会中举人,中进士,会做官,会配得上你。
鱼阵没做声。
萧渔能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火一般滚烫。
一只白嫩秀美的手突然覆上他的脸,然后用力掰正。
感受着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热度,萧渔脑海中一片空白。
“啧啧,说这样的话竟连看我一眼都不能,”鱼阵哼了声,“有本事就再说一遍。”
萧渔被她捧着脸,整个人又是欢喜,又是羞臊,几乎幸福得昏死过去。
“我,你,你可等我一等么?”
他直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郎,对方眼底全是自己的影子。
鱼阵忽然笑起来,阳光落在她眼底,荡开一圈圈涟漪。
“谢谢你的喜欢,但是,不要!”
她松开手,俏皮地跳转过身去,倒背着手走了两步,忽而站住,凭栏而立,笔直地看着萧渔道:“我不会站在原地等谁!即便你追上来,也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她会如姐姐那般,一直勇敢地拼命地向前飞,不为任何人停留。
萧渔怔怔追了两步,突然感受到震撼般的颤栗游走全身,他的血脉鼓胀、毛发悚立,五感之内只剩下眼前这个仿佛会发光的姑娘。
“咕咚!”
“咕咚!”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别的姑娘走进我的心里啦,萧渔默默地想。
纵然来日不能得偿所愿,我亦无悔。
转眼十年过去,庆贞帝已显出几分老迈,彼时已升任工部尚书的柴擒虎距离入阁仅有一步之遥。
他在这个时候提交辞呈,满朝哗然。
两年之前,柴振山隐退,并非他打不动仗,带不动兵了,而是身居高位已久,须得急流勇退。
庆贞帝明白他的心思,为表示弥补,将柴擒虎的爵位升了一级。
而只要没有意外,他入阁是铁板钉钉的事。
然而柴擒虎却在这个时候要求告老还乡,朝中大部分人都不信。
你才几岁?!
好多新科进士都没你年轻,你告哪门子老,还哪门子乡?!
有人说柴擒虎得势猖狂,这是在以退为进,本意是要求皇帝提前让他入阁;
还有的人说柴擒虎是在以退为进,本意是要求皇帝允许柴振山重返朝堂,毕竟当爹的今年也才不满六十,又没什么大病,朝中比他羸弱者比比皆是。
总而言之,第一次请辞时,没人当真。
甚至就连裴远山和两个师兄,也委婉地表示,难得前程似锦,这么早就请辞,未免太……
柴擒虎本也没想能一举成功,于是半年之后,再次请辞。
此番满朝哗然的动静,比上次还大。
终于有人意识到,这厮是来真的。
请辞这种事,本也是朝臣们屡试不爽的招数之一,但需要拿捏一个度,这个度的最佳衡量标准就是你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君不见,有的人本想玩一出欲擒故纵,奈何庆贞帝表示:不玩儿!
于是假请辞,就成了“真被撸”,想哭都没地儿哭。
也有的几次得逞后自以为得意,屡次使用,最终耗光皇帝耐心:
“如你所愿,滚吧!”
总而言之,这是一项如果没有必死的觉悟,最好别用的狠招。
庆贞帝召见了柴擒虎。
君臣面对面,一时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庆贞帝道:“真要走?”
柴擒虎笑笑,“是。”
庆贞帝叹了口气,“都要撇下朕了!”
他的头发已然花白,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宫殿中,平添三分凄凉。
去岁,与他最要好的硕亲王突发急症,饶是太医署倾尽全力,也只熬了一个月便驾鹤西去,走在了庆贞帝前头。
硕亲王的意外离世让庆贞帝备受打击,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大半。
他亲自为这位皇弟扶棺,哭倒在灵堂上。
也是因为这件事,让柴擒虎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平时最活泛最开朗的硕亲王会走得如此匆匆?
他还那样年富力强。
“近来朕时常在想,”庆贞帝幽幽道,“孤家寡人,是不是坐上这个位子,就一定是孤家寡人?”
他的视线飘飘荡荡,似乎一直穿透厚重的宫墙,飘往不知名的远方。
“伯都,”他第一次喊了柴擒虎的乳名,像对待自家子侄一般拉住他的手,几乎带了点恳求,“再陪朕几年吧!”
柴擒虎是红着眼眶回家的。
虎仔看了,担心得不得了,抓着自己最喜欢的小弓箭吧嗒吧嗒跑过去,搂着他的腰,软乎乎道:“爹爹,你不开心了么?”
柴擒虎熟练地把她抱起来,颠了几下,“没有。”
虎仔有些不好意思地挣扎着跳下地,“我是个大姑娘啦!不可以随便给人抱啦!”
十岁的姑娘,已经很把自己当个小大人了。
柴擒虎笑笑,转而摸摸她的脑袋,“好吧,我的大姑娘!”
虎仔就很得意地叉起腰,得意了会儿,又摸摸他的眼角,“那为什么哭?”
柴擒虎沉默片刻,“有个人想离开一个待了很久的地方,但那里也有对他很好的人,他有些为难。”
虎仔认真想了片刻,“非走不可吗?”
柴擒虎替她扶了扶小辫子,“是,非走不可。”
庆贞帝待他确实很好,这份好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掺杂了许多个人情感,他很感激。
但正如所有人说的那样,若再待下去,入阁势在必行。
一旦入阁,再想脱身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而一旦无法脱身,他就不得不承担起许多以前没有,也不能承担的东西。
或许是他自私,那种责任和风险都不是他想要的。
现在的庆贞帝是一位宽容和煦的长者,而随着他的衰老,皇子们的成长,权力流失无法避免。
曾经享受过至高无上带来的巨大便利的人,都绝不可能接受那样的落差。
到了那个时候,他还会保持现在的样子吗?
一代明君到了晚年性格大变,这样的例子,历史上屡见不鲜。
当初先帝可以把张心留给儿子杀,那么如今的庆贞帝,会不会把自己留给新君杀来立威?
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他也不想成为第一个张心。
“好难哦!”小姑娘皱巴起脸蛋,“那,那可不可以好好道别再走?”
“那就好好道别再走。”
师雁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娘!”
虎仔眼睛一亮,立刻舍弃苦哈哈的老父亲,快乐地投奔母亲的怀抱。
“今天学射箭了?”师雁行亲亲她的小脸蛋,“真棒。”
“小姨教我的!”虎仔得意洋洋道。
说到鱼阵,师雁行也有些意外,她是真没想到那姑娘的决心那么坚定。
若说鱼阵没有对萧渔动心,那是假的,但这个姑娘理智得可怕,冷静得可怕,甚至某种程度师雁行都自叹弗如。
大约是现在的她已经不缺钱,也不需要额外助力,所以综合考量了成婚后的利害得失后得出结论:
成亲对女人……好像没什么好处哎!
而萧渔那小伙子也真是有点死心眼儿,俨然一副“除却巫山不是云”,中举后登门提亲者不知凡几,他俱都一一回绝。
对此,江茴愁白了头。
倒是三年前终于团聚的大姨,江芷说:“成不成的有什么要紧?只要孩子高兴,自己过得好,我看也没什么不好。”
几年前,柴擒虎和师雁行派出去的人终于找到江芷嫁的那个姓徐的学子,他前几年才中了举人,上了朝廷名录。
师雁行忙派人去核实,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这混账来了一个“上岸先斩枕边人”!
当初那姓徐的王八之所以娶江芷,不过是看中她进士之女的身份,谁承想短短几年之后,那江平竟然被砍了头!
姓徐的便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
当时外界都以为江茴死了,江芷伤心欲绝,而姓徐的也说了不少风凉话,夫妻俩关系正式破裂。
后来他中举,自以为出息,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休了江芷,转头娶了一名官员的庶女为妻。
可万万没想到,才休了江芷没多久,她“死去”多年的娘家人竟找了过来!
爹是杂碎,没想到嫁个男人也是杂碎,江芷彻底伤透了心,干脆利落拒绝了前夫的忏悔,包袱款款来京城跟妹妹和外甥女们团圆。
眼见着两个女儿和姐姐都这么说,江茴也无可奈何。
“罢了,你们都是有主意的。”
见鱼阵确实不想成亲,师雁行就找了个时间,把自己在海外的基业和出海的打算,跟江芷、江茴和鱼阵说了,收获三脸懵逼。
这,这怎么就忽然要出海了?
不过这么一来,姑爷频频要求告老还乡的举动也就有解释了。
“事情未必有那么糟糕,如果顺利请辞,只用出海游玩长见识,一偿宿愿的由头,日后大可以再回来。”师雁行道,“若新君不仁,不回来也不怕什么,留下这些产业与师父师娘和两位师兄处置,有什么事也能挡一挡。”
如此,进可攻,退可守。
这么一说之后,鱼阵就更不想成亲了。
“你们都出海,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凭什么!”
即便她心悦萧渔,那又如何?
喜欢就一定要嫁给他么?
世界这么大,人生这么长,她即便不能成为第一个姐姐,也想努力试试去闯荡。
我是自由的!
柴擒虎又做了两年尚书,期间还换到兵部做了一年,然后,他第三次请辞,言辞坚决,再无回旋余地。
庆贞帝再三挽留,终不能改其意,泪洒当场,无奈允准。
时年四十一岁的柴擒虎亦动情,几番叩首,挥泪离去。
离开京城当日,亲朋好友都来送行,宋云鹭和田顷哭得什么似的,问他们要去哪里。
直到此刻,柴擒虎和师雁行才说了实话。
还说若是新君不念旧情,欢迎他们出海云云。
且不提众人如何又惊又怕又喜,后面庆贞帝接到市舶司来报,前任兵部尚书柴擒虎携家人欲出海,庆贞帝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他沉默许久,然后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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