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在每日寅卯之交,即早上五点开始,七点结束,如遇重大事务,会相应后延。
退朝后各路官员去各自的衙门办差,晌午管一顿饭,下午大约未申之交结束。
但上朝之前,寅时过半就结束点卯,无故不到者要治罪。
也就是说,四点之前必须到!
京城真的太大了,好多住得远的官员往往凌晨两三点就要起床,之后匆匆赶路抵达宫门口应第一道卯,真真儿起得比鸡早。
如无皇帝特别关照,从宫门开始,文官下轿、武官下马,集体步行进去,而这里距离朝会所在地至少还有三五道宫门和关卡,都需要时间门核查。
五品以下的官员无需日日上朝,倒还好些,哪怕住得远,五天折腾一次也受得住。
天天这么着是真撑不住。
自打来到京城后,师雁行就发现广大京官们基本都昼夜颠倒,各个是把熬夜的好手,相当一部分群体还呈现周期性。
尤其那些官职略低,住处偏远的,隔天到大朝会了,头天晚上干脆就不睡,直接找个地方通宵达旦,待到四更梆子一响,麻溜儿沐浴洗漱,换上官服,精神抖擞去上朝。
等下朝了,再约三五好友共进午餐,完了下午在家蒙头大睡,补眠。
所以一般京官到了五品以上,朝廷就会主动帮忙解决住房问题,即便没有皇帝赐宅的殊荣,也可以凭借身份搬到“二环以内”,每年象征性缴纳一点租金,算朝廷的隐形福利。
毕竟能爬到这个位置上的重臣,大多是靠年纪换的,天天让一群黄土埋半截的老头儿两三点起床,实在不够折腾的。
像柴擒虎这种异军突起青云直上的,实属异类,满头青丝在一干鹤发鸡皮中别提多显眼。
在升官之前,他也属于每天起早贪黑的那一批,但现在不用了!
问:自家门口抬头就能看到皇宫是什么体验?
师雁行:就很爽!很震撼!
那种权力中心本身自带的气势和压迫感,真的会滋生出人的野心。
距离上班的地方近,大家就能多睡会儿,四点之前要求到,柴擒虎完全可以睡到三点半才起,然后仗着年轻,手脚麻利赶过去,一点儿不耽搁事儿。
可饶是这么着,师雁行也不陪他熬夜。
每天都是凌晨三点半柴擒虎蹑手蹑脚爬起来,师雁行迷迷糊糊跟他吻别,然后干脆利落地卷着被子重返梦乡。
等睡到辰时自然醒,神清气爽起床。
如今家里只有三位正经主子,自家事少,但各处应酬往来却马虎不得。师雁行不是寻常的贤内助,也不爱争夺这点权力,打定主意采用现代企业管理模式分权。
林夫人定了四月中旬启程,家庭事务暂时由她管着,师雁行正好偷懒。
等她走了,师雁行每天上午在家处理各处往来和人际走动,总抓总管,内宅细节的事就交给她带来的的心腹和林夫人留下的嬷嬷共同主理。
这两人名下各自负责若干第二梯队,第二梯队再对接第三梯队,如此类推,责任落实到个人,轨迹清晰,不容易藏污纳垢,出现问题也能在第一时间门揪出来解决。
下午去处理师家好味的事,师雁行本人仍只总抓总办,最大限度激发每个人的潜力,提高效率。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必须分清主次,抓住最关键的一根风筝线。
不然累死还搞不了多大场面。
生意持续扩张后,高素质人才越发紧俏,沥州那边又送了一批人才过来,有师家好味内部厨师速成班的,也有郭张村的女孩子们。
若在以前,打死她们也不信这辈子还能有来京城的一天。
真跟做梦似的。
郭苗的妹妹,四子也在其中。
她是这批郭张村女孩儿中年纪最小的一位,但因为有郭苗榜样在前,她在算学上下了很大功夫,私底下又苦练官话,几项成绩都非常出色。
师雁行亲自考核了一回,决定让四子直接去甜品部那边跟着三妹干。
自始至终,师家好味的甜品就没有便宜的,如今进了京更是水涨船高,往来的客人非富即贵,所以甜品部的员工们也都是各处拔尖儿的一批。
每月都有考核,不罚钱,但如果失误过多或出现原则性错误,会被直接打回师家好味其他铺面。
就相当于流放了,明晃晃打脸。
比起骤然降低的月钱,女孩子们把脸面看得更重,私下没少下苦功夫,没去的挤破头想去,去了的,玩儿命也要留下。
四子欢喜疯了,满脸通红,一开口都结巴,“我,我能行吗?”
虽然她努力了,但其他女孩子们也很努力,而且,而且这可是京城呀!来之前,一家人都想好了,能留下就是万幸,都没敢奢望别的!
师雁行失笑,“怎么,不愿意去?”
四子慌忙抢道:“愿意愿意!”
她都要高兴死了,怎么不愿意?
当天晚上,四子就坐在新宿舍的书桌前,怀着激动的心情给家里人写信。
“姐,我入选啦!飒飒姐说我很优秀,嘿嘿,是优秀!”
师家好味入职考核分“不合格、合格、良、优”四等,不合格的直接刷掉,合格的要集中培训半年,“良”半年实习期满后成为正式员工,享受一切福利。
但“优秀”,则只需要一个月的过渡期,就能立刻入职!
写到这里,四子忍不住又傻笑一回。
飒飒姐说的,优秀超难哒!
郭张村的人送了储备人才来,江茴和鱼阵出面接待了,并完成初次面试。
两人再次见到四子也挺高兴,尤其是鱼阵,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考虑到林夫人走后,师雁行就要分出一部分精力照顾家里的事,遂决定提前将鱼阵拉出来撑起一片天。
正月过后,小姑娘就开始跟着江茴和师雁行出出进进,不光账本,各家店面日常经营都呈现给她看。
如今师雁行是正经的诰命夫人,哪怕某些人再瞧不起她的出身,也不敢露出来,连带着也很给鱼阵面子。
短短一个月内,鱼阵就认识了数不清的官太太、官小姐。
有真诚的,也有不真诚的,但无论哪种人,她都努力按照师雁行说的,将对方的容貌、习惯和脾气仔仔细细地记下来。
“多学点东西总没错儿,”师雁行总是这么说,“就好像读书,哪怕现在用不到,可总有一天,它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帮你的忙。”
就好像西点制作,上辈子的师雁行只是出于考察敌情和好奇学了的,谁能想到如今竟成为师家好味“三巨头”之一?又为她打开了多少向上的大门!
对这些话,鱼阵似懂非懂。
但姐姐说的总没错儿,照做就是了!
新的甜品部成立后焕然一新,不少原本深居简出的贵客也开始驾临,并对这样细致入微的服务十分满意,日常经营模式逐渐向会员制俱乐部靠拢。
就连端阳郡主竟也亲自来了两回,鱼阵都陪同师雁行接待了。
如今就连一般的官太太也不需要师雁行出面了,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按着四品诰命为自己服务。
但这一招儿对付皇室中人还不成。
端阳郡主瞅着眼前的姊妹俩,不自觉想笑。
那叫鱼阵的小姑娘,除了脸面稚嫩些,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号的师雁行!
端阳郡主深受宠爱,并不缺钱财,有时候师雁行都觉得她来这边不是为了吃甜品,而是为了撒钱。
但……多好的顾客啊!
不过这顾客很快就开始提意见。
“飘雪蛋糕我已有些厌倦了,”端阳郡主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捻着一朵山茶花,懒洋洋道,“都说你主意最多,可还有什么新鲜好玩的?”
过去几个月内,师家好味的“雪”飘遍了京城各处达官显贵餐桌的上空,就连王府和皇宫也不能免俗,一连看了许多遍。
可再神奇的戏法也有保质期,看多了自然就不稀罕。
挑剔的贵客们渴望新的刺激。
鱼阵下意识看向师雁行,有些紧张。
她一直都知道京城的生意难做,京城的贵人们难伺候,可真正跟着出出进进之后才发现,之前的预想还是太保守了。
这些人何止难伺候,简直是某种意义上的不讲理。
用姐姐的话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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