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山脉上,奇峰突起,岩石都是深红褐色,上面布满一层层的纹路,像郁郁葱葱的绿色的山间,突然拔起的一簇又一簇没张开伞的巨型石头蘑菇。
楚酒知道,这种应该叫做丹霞地貌。
山脉的景象只闪现了一瞬,就消失了,镜子里却忽然多了一个人影。
是个男人。
他穿着深色的衣袍,看起来和韩序年纪差不多,五官线条凌厉,薄唇微微抿着,眉峰如刀。
他正在无声无息,一动不动地看着楚酒。
楚酒被他狠狠地吓了一大跳,马上回过头。
身后却没有任何人。
楚酒从突然的惊吓中回过神,意识到,镜子里只有这个男人的影子,并没有她自己。
这影子不是照出来的。
镜中的男人没什么表情,淡漠地看着她,忽然开口:“我好像认识你。”
楚酒忍不住又看看四周,没有别人,确实是镜中的男人在说话。
镜中人望着楚酒,半天又说:“……你看着很眼熟,我觉得我肯定认识你。你是谁?”
楚酒反问他:“你又是谁?”
男人停顿了片刻,才回答:“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人很不好说话的样子,这天聊不下去了。
镜子里出现一个人,也不是一件太值得奇怪的事,这里是一个有妖魔鬼怪的世界,说不定他是这面镜子的精灵什么的。
楚酒嘀咕:“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人?”
男人没听懂:“嗯???”
“没事,”楚酒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这样,我告诉你我是谁,你也告诉我你是谁,公平公正,不好吗?”
男人看了她一会儿,开口:“好。你先说,你是谁。”
楚酒流利地回答:“我叫达西.菲奥多拉.丽耐特.兰布尔灭。你呢?”
男人眯了眯眼睛。
“你撒谎。我来这里几天了,一直听见镜子外的人在说话,这里的人不是这种起名风格,”他盯着楚酒,好像在努力回忆,“我觉得,你应该叫……”
他停了好几秒,忽然说:“你好像叫……小酒。”
楚酒:“……”
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整个皇宫上下,除了白落苏能偶尔想起来以外,几乎从来没有任何人叫过楚酒的真名,就连苏准和陆西洲,和楚酒那么熟,也就是有时候不叫她“皇上”,胡乱称呼她一声“你”而已,更是没人会叫她“小酒”。
楚酒怀疑:“你是从哪听到这个名字的?”
男人的眼神中透出一点茫然,“我不知道。”
楚酒正色道:“达西.菲奥多拉.丽耐特.兰布尔灭是我给自己起的昵称,我确实有个不太用的官方名字,叫楚酒。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回答:“我没有名字。”
楚酒:这就是纯纯的耍赖了。
男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说:“我没骗你,我是真的没有名字,我全都想不起来了。”
察言观色,楚酒觉得他没有在撒谎。
这人要是个镜中的精灵,就是个脑袋被门夹了的失忆的精灵,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估计更不知道谁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楚酒问他:“那你是怎么到镜子里面去的?还是你天生就在镜子里?”
男人蹙起眉,眼神茫然地想了一会儿,最后得出结论:“我真的不记得了。”
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指,点向镜面。
他就像被关在镜中的那个世界里一样,手指停在镜面上。
他客观地说:“你在外面,隔着镜子,我碰不到你。”
不知他要碰到她干嘛。
一阵脚步声忽然从楼梯那边传来。
能听得出,是韩序的,他说要去做米饭,竟然回来得这么快。
仿佛也听到了脚步声,镜中的男人瞬间消失了,一层灰雾涌上来,重新笼罩住镜面。
楚酒火速从怀里掏出一块丝绢帕子,小心地蘸了蘸铜镜框上的小圆凹槽,把她那滴新鲜的血珠吸进帕子里。
楚酒收起帕子,窜回桌前坐下,重新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佛跳墙,送进嘴巴里。
是韩序回来了。
他手里端着一小碗晶莹的白米饭,“我看见锅里还有一点米饭,还是热的。”
行,韩贵君今天不光给皇上吃重新热过的菜,还给她吃剩米饭。
不过客观地说,米饭的火候刚好,颗颗弹牙,因为是最后剩下的锅底,里面还混着一点焦黄的锅巴。
楚酒就着米饭,一会儿就一声不吭地把一大罐佛跳墙全都吃光了。
从来没有那么满足过。
楚酒放下勺子,吁出一口气,“还得回御书房。”
御书房里,还有堆成山一样的奏折在等着她。
韩序一直坐在对面,默默地看着她吃饭,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后,伸手帮她轻轻地按了按头。
他的手法远没有陆西洲那么娴熟,也没什么技巧,不过刚吃过热腾腾的一大罐佛跳墙,再按一按头皮,楚酒还是觉得全身舒泰。
楚酒干脆放松地把头靠在他身上,闭上眼睛。
不过楚酒很快就发现,韩序和陆西洲大不相同。
他的那双手,存在感要强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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