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唯一的希望在哪儿呢!!?”唐柏显然早已猜到真相,他怒吼道,“你们拿霍中将当交易品,请问污染结束了吗?请问我们迎来转机了吗!??”
一切照旧。
极乐之眼散发出的类似极光的物质还在继续扩散,怪物的躁动愈演愈烈,已至巅峰,二区三天前尚未失联,报告城内已有足足十万人自杀,根本无法控制。
也许桑觉没有遵守承诺,他带走了霍延己,却不愿意回到地下。
也许他回到了地下,但事情并没有朝着他们推测的方向走去——桑觉也结束不了污染。
人类灭亡似乎成了必然。
就在万念俱灰的时刻,通讯耳麦中突然有士兵高喊:“霍上将回来了!!”
“霍上将带着人回来了!!!”
愤怒的唐柏不得不收起情绪,和老上将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疑不定。
……哪个霍上将?
是几十年前的霍枫,还是前几个月带着一千实验人员执行《黎明2号》计划的霍将眠?
无论是谁,能从已经坍塌的二号裂缝里爬出来,都是诡异至极的奇迹。
耳麦传出军官的高喝:“十七队,快给霍上将开门!!!”
唐柏下意识按住通讯口想要制止,城墙外都是怪物,外面回来的人是怎么突破层层包围来到城门口的?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耳麦里只传来数道刺耳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唐柏迅速往外走去:“钦上校,收到请回复!!”
耳麦中一片死寂。
唐柏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刻将军官频道切换到士兵公众频道:“我是少将唐柏,请主城门口任何听到呼叫的士兵即刻回复,重复一遍,请主城门口任何听到呼叫的士兵即刻回复,报告军情——”
仍然没有回应。
唐柏的步伐快要飞起来了,他踏上楼顶,远处有一架正在盘旋等待的战斗机。托灯塔声波驱散仪之福,鸟禽类怪物仍然盘旋在城外,只有少数不受影响的蜂鴷闯进来。
他推开飞行员,亲自驾驶战斗机驶往主城门方向。
很快,他便远远看到骇人的一幕——
霍将眠确实回来了。
身后还有一众先前和他一同前往地底的居民,他们似乎全部进化成功,成为了强大的畸变者——
然而他们敏锐尖利的触手面向的却不是怪物,而是周围的人类同胞。
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身上满是人类的鲜血,毫无感情地在城内展开大面积污染,丝毫不念及过往的情意。
汹涌进城的怪物对他们毫无兴趣,只与抵抗的士兵厮杀。
无论士兵的信念有多强大,也终究抵抗不住乘以数万的怪物,逐一倒下。
怪物群中,‘霍将眠’显得格外突兀,挺拔的身影像是怪物的领袖,他低哑地自言自语:“薄青…阿青……阿青……”
“我都做到了。
”
可下一秒,他的声音又忽而冷厉:“——杀了他们。”
盘旋的直升机吸引了‘霍将眠’的注意,他收回刺死一名士兵的触手,抬起头,冷漠的眼神像渗了冰,毫无感情。
生前的霍将眠摒弃了自我,严格履行着薄青的理想,死后被类人生物吞噬的他却爆发了生前最大的执念。
最该为你报仇的人是我。
可我却什么都没有做。
该做点什么的……
该做点什么的。
副驾的飞行员惊恐道:“霍上将已经死了——这些是类、类人生物!!”
一只类人生物不难对付。
但十只、五十只、一百一千只呢?
它们身体不死,精神不灭,只有生前执念与摧不毁的污染欲.望。
唐柏看着下方的霍将眠,双眼赤红,握住手刹的手用力到发红发烫,青筋毕露。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霍将眠身后的‘人’都曾是他们拼尽全力守护的居民,霍将眠都曾是他引以为目标的最高信仰。
这个正在残害昔日部下的类人生物,曾经是受万人敬仰的军魂。
也许那些死不瞑目的士兵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霍将眠’手上。
“对不起了……上将!”上将两个字几乎是从唐柏喉咙中硬挤出来的。
他最终还是按下了红色的攻击按钮,朝被怪物突围的主城门发射高|炮,并于通讯频道艰难报告:“主城门失守,即刻升起内圈隔断墙,所有幸存士兵即刻退往内圈隔断墙!我以城防少将的名义申请…外圈爆|破。”
同样的情况在几个月前的蚁狮战役中也上演过一次,不过那次被爆|破的只有一个E区。
“请求通过!开启十分钟爆|破倒计时——”耳麦响起老上将的声音,他顿了顿,继续道,“历史将永远铭记诸位的牺牲。”
那些至死都信念坚定的士兵们,那些主动冲向一线的佣兵们——
如果人类还拥有记录历史的机会,历史将永远记住他们。
剧烈的声响过后,所有幸存者耳边只剩一片嗡鸣,一切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膜,身体摇摇晃晃,迎向几米之外正肆虐同胞的怪物。
数朵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怪物与尚未来得及撤退的士兵一同被炸得粉碎,尘埃之下,到处都是断掉的残肢、本能蠕动的半截身体,或只剩下眼球能转动的头颅。
耸入云端的数栋大楼相互倾倒,撞击,坍塌,将无数残破的尸体埋葬在废墟之下。
“长官,我们也该撤了!!”飞行员见唐柏迟迟不动,只能逾矩地抓住唐柏死死抠住手刹的手。
唐柏望着下方的废墟,眼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我明白您的心情——”飞行员几乎是哽咽着在说,“可内城还需要您。”
这么多年里,无论岗位怎么调换,唐柏一直是守主城墙最多的一名军官。
最早在霍延己的手
下是,后来晋升为少将,霍延己便将这块职责单独划给了他。他曾无数次站在高墙之上,俯看连绵的城区,并于心底暗暗发誓——
我在,城墙便在。
比死亡更痛苦的,是亲眼看着自己昔日守护的一切毁于一旦,湮于尘埃。
直升机踉跄着掉头离去,却未看见身后的蘑菇云消散之后,仍是一个完整的‘霍将眠’。
他并没有像其他类人生物一样炸成无数小块再重新凝聚,而是直奔内城,直奔灯塔的方向——
灯塔的尖端已被低沉的云层笼罩,暖黄的灯光若隐若现,模糊不清,但在此时‘霍将眠’的眼中仍然格外刺眼——
它不该存在。
它该熄灭了。
飞速前进的‘霍将眠’逐渐液化,熟悉的面孔消散,四肢扭曲,身体化成了流动的液体,在前进的过程中不断千变万化。
时而是霍将眠……时而又有薄青的影子。
更多时候,是数条触手形状的东西想钻出来,它们盯着液态的薄膜,经过多次挣扎终于钻出表体,化为了一只浑身布满粘液的章鱼怪物。
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窜行,在众目睽睽之下爬上灯塔。
灯塔窗内的光忽明忽灭,外壁代表畸变者荣誉的金色勋章一个个掉落在地上,沾满章鱼经过留下的粘液。
有人失声地问:“它要干什么——”
到处都是硝烟的味道,炮火的烟尘四起,阴沉的天空作为幕布,暗紫与深蓝色雷电在压抑的云层中,是颀长灯塔身后的唯一点缀。
巨大章鱼缠绕在灯塔中部,布满吸盘的触手或穿进灯塔窗户,或绞在外壁,它面目狰狞地加大力度,触手吸盘越收越紧,时而就有沾着粘液的勋章从高空坠.落,触手粘液滴滴答答。
“喀嚓”一声。
在章鱼的挤压下,人们眼中坚固的灯塔外壁裂开了一条缝隙。
紧接着,缝隙越来越大,开始以那只巨大的章鱼为中心,如蜘蛛网一般像上或像下蔓延。
人类已经没有余力去阻挡他了,只能在对抗怪物的同时,用余光眼睁睁看着代表黎明的灯塔即将坍塌——
突然,“嗡!!!”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波震响在所有人的脑海。
它像是来自外部,又像来自灵魂深处。
时间门仿佛凝固在了此刻,万物静止,生物停滞,世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中。
也许过了一秒,也许过了一分钟……
先是缠绕在灯塔中端的巨大章鱼像被敲击了灵魂,于云层下高速坠.落,重重摔在了地面。
片刻后,章鱼偌大的身体融化为一摊液态物质,又重新凝聚成霍将眠的样子,呆滞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并前进。
不只是他。
同一时刻,地表或裂缝之下所有类人生物,无论此刻在做什么,或在大面积污染人群,或在消化尸体复制基因,都不约而同放下手中事,僵硬地朝着同一方向汇聚。
除去类人生物,甚至还有疑似被“精神污染”的居民。
他们就像被突然提线的木偶,又如同最虔诚的朝圣者——
于四海八方,无论前路荆棘、悬崖、或山海,都不会停下脚步,以直线的最短距离,义无反顾奔赴朝拜‘圣殿’。
有过一定野外生存经验的士兵或佣兵都知道,那是极乐之眼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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