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鸣说完这句话之后,大殿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所有朝臣们都是面面相觑,瞪大了一双眼睛,仿若痴呆。
皇上方才在说什么玩意儿?
错觉,绝对是错觉!
不可能,眼看皇上龙精虎猛的,在战场上以一当百,千里之外取敌人首级,怎么可能在房事上不行?
武鸣见他们半天不吭声,幽幽长叹一口气,故作无奈地道:“诸位爱卿皆不吭声,看样子是明白了朕的苦衷。原本朕也不想把如此私密之事告知诸位,但是眼见大家说得越来越严重,甚至都牵连到他人身上,朕是个男人,不能让柔弱女子背负这种恶名。”
他满脸皆是无奈的表情,说出来的话也透着一股示弱。
众臣忍不住抖了抖身体,彼此脸上都是如丧考妣。
右丞相更是苦着一张脸,急声问道:“皇上,此话当真?”
“当真。”
“皇上,您若是今年不愿意选秀,臣等也不会逼迫您,奏章也都可以撤回来,您可千万别拿龙体说笑。这种话,简直是要了臣等的命啊!”礼部尚书满头白发,已然是个半只脚入土的老头儿了,此刻规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臣附议。皇上,这种不吉利之语,可不能随便说出口。”
“臣附议,皇上,臣等知晓您与皇后伉俪情深,不想选秀女进宫,但是拿龙体作筏子,着实不妥。您如今正直壮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近两年来,臣等不再上奏提议此事,您看如何?”
一群朝臣跳了出来,都表示赞同,并且还有主动退让的,表明这两年可以不拿此事烦扰他。
武鸣挑了挑眉头,瞧瞧这帮人,原本他没说这话之前,这群人见他迟迟不同意选秀,一个个闹得要死要活,好似他不选秀是天大的错误一般。
但是自从他说自己不行之后,这些朝臣们不仅表示不再上奏折,还答应他两年内都不会重提此事。
哪怕是这些老奸巨猾的官场重臣们,遇事之后也喜欢搞中庸那一套。
眼见殿内跪倒了一片,都代表了他们的妥协,往往这时候九五之尊会见好就收。
可偏偏武鸣不走寻常路,他再次长叹一口气。
“诸位爱卿,你们能后退一步,朕实在感动,本该直接答应下来,就算心底有什么想法,也该徐徐图之。”
武鸣这番话说得相当直白,底下人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显然皇上不准备见好就收,肯定有更难听的话等在后面,否则他不可能如此坦白。
果然就听他咳嗽一声,沉声道:“可惜这不是拖延就行的事情,朕不同意选秀,就是身体原因。把一群花季少女弄进宫来,后半生连个子嗣都没有,朕可做不得这些孽。”
他话音刚落,底下就有老臣急声叫道:“皇上,莫要再说了!此事当不得真!”
“于爱卿,您老不用替朕遮掩,朕此言非虚,已经让太医院诊断过,药也吃了不少,却不见好。去太医院叫几位太医过来,让他们来诊脉。”武鸣又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仿佛叹在众人的心底,让人心肝俱颤。
见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并且还要请太医来诊脉,显然此言非虚,当场就有几位老臣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这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天塌下来了。
武鸣作为新帝,雷厉风行,看起来武断专横,但是他登基之后,迅速让人平息各地争端,派人前去灾区救难,哪怕是那些想把控朝局的士大夫,都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新帝是有一番大作为的。
至少从目前看来,他绝对是一名有雄心壮志的皇帝,而不是个昏庸无能的残暴君王。
朝局好不容易平稳下来,却又得知皇上不会再有子嗣了,这简直是要了群臣的命了。
“皇上,陛下,此等大事非同小可,就算真有此事,此话也莫要再说了,若是传出去,只怕人心动荡,被那些小人钻了空子,社稷不稳啊。”右丞相摸了摸头上的冷汗,急声道。
他皱着一张脸,眼看都要哭出来一般。
“朕已经立下太子,怎么会朝局不稳呢?没有子嗣又如何,尔等皆是国之栋梁,将太子教好了,就算有小人心怀不轨,也不会成功。”武鸣态度坚决地道。
众臣一时之间门被他这番言论,弄得噎住了。
太子的确定下来了,可是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就算是平民百姓家,只有独子一个,都怕出什么意外,这家就绝户了,更何况是有皇位要继承的帝王家。
“陛下,多子多福嘛。此事还是莫要再提了——”礼部尚书还想再劝,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武鸣抬手挥了挥,制止了他的话头。
“怎么就莫要再提了?诸位爱卿,朕既然把此事说出来,就不可能再收回去,开弓没有回头箭。至于你们说的多子多福,朕也认同,不过你们盯错人了,朕就算纳一百个女人进宫,也生不出孩子来。太子今年十五了,眼看也到了能定亲的年纪,你们得加把劲儿,替他多操心一番。”
武鸣说得坚决,不过还是指了一条明路给他们,直接祸水东引。
在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原本如丧考妣的气氛,瞬间门就烟消云散,甚至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不少人脸上都是一副茅塞顿开的表情。
“行了,既然众卿已然听懂了,就该找准方向。朕刚登记,大烨百废待兴,就不要在这种小事儿上烦扰朕了。”武鸣一锤定音。
他挥挥手,身边立刻有太监扬高了声音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退朝之后,几位重臣还是不死心,一直跟去了龙乾宫。
“几位大人心里怎么想的,朕也清楚。去把几位太医都叫来,再去宫外通知几位大人的小厮,让他们把主家常用的大夫请过来,一起给朕把把脉,免得他们以为朕是找借口。”
武鸣坐到位置上,轻轻一挥手,立刻就有人去办差了。
左右丞相一听此话,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面上都有几分讪讪的表情。
他们急忙赶过来,的确正有此意。
一个皇上不能有子嗣,实在是惊世骇俗。
实际上之前的历史中,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虽说是九五之尊,可在这方面人人平等,有些太早被身边人带坏,年纪轻轻就勾得亏空了身子。
有些是不小心伤到了那处,直接不能人道了。
又或者体虚肾虚,并不能持久。
总归毛病多了去了,只是新帝看起来孔武有力,龙精虎猛的,别说肾虚不沾边,看起来还是个十分重欲的人。
很快,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被召了过来,一一给皇上把脉。
每一个诊完脉的太医,脸上的表情都极其难看,气氛异常压抑,甚至有些年纪轻的太医,连走路都踉跄起来,显然是被吓得双腿发软。
“朕究竟什么情况,你们给几位大人说说。”武鸣挥了挥手。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吭声。
“朕心里有数,放心,此事绝不怪到你们头上。”他皱了皱眉,显然对这帮太医有些畏缩感到不满,最后他还是指了一位资历深的老太医开口。
这名老太医嘴里发苦,心里悔恨,怎么今日这么倒霉,轮到他当值。
偏偏太医院院判姜太医还不在,若不然这倒霉差事,怎么都落不到他头上来。
“皇上脉象虚浮……恐难有子嗣。”这名老太医解释了一通脉象问题,可惜这几位众臣又不懂医,听得稀里糊涂,但最后一句话却听得清清楚楚。
太医们放下话之后,就离开了。
倒是几位大臣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吭声。
“无事,爱卿们有所疑虑很正常,毕竟他们都在太医院供职,说不定会被朕收买。待会儿等你们常用的大夫进宫,就清楚了。”武鸣通情达理地道。
这句话倒是把这群人给惊到了,连道不敢。
“皇上,外面的大夫不懂宫里的规矩,恐怕会惊扰了陛下。况且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被外人所知。臣等自然是信得过太医——”右丞相站出来,试图解释。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武鸣挥手打断了。
“不必,朕待会儿去偏殿给他们诊脉,再伪装成别人便是了。”他语气轻松地道,完全没把这当成一回事。
众人想起武鸣的身份,他身边的侍卫都能伪装程亭钰多年不露馅,他更是不在话下。
终于等几位大夫们进宫诊完脉,得出的结论与太医们如出一辙。
而且这些大夫虽然紧张,但只以为是替某位权贵诊脉,却并不知道是替新帝诊脉,因此说得都是真话。
新帝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没必要为了隐瞒这种事情,如此大费周章。
这会儿无论是太医们,还是宫外的几位著名大夫,都已经给出了相同的答案,此人以后难有子嗣。
显然皇上无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朕不选秀女进宫,正是为此,大好年华的姑娘们进宫,若是没个一儿半女傍身,以后说不定还要殉葬。诸位爱卿恐怕也不愿意把女儿推进火坑来,朕也不想折腾,有皇后伴朕左右,已经足够。”武鸣摆摆手,语气放缓了许多,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太子还年轻,他身体好,你们可以盼着他多子多福。不过朕把话放在前头,朕就这么一个继承人,你们可得仔细着些。就算想让他多子多福,也要出自正统,少整一些阴私手段,带坏了他。”
“我可不是一个怕手上染血的皇帝。”
说到最后一句话,武鸣声音一沉,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几名重臣立刻缩了缩脖子,原本有生出小心思的人,此刻也纷纷收了起来。
这位新帝的确不怕染血,甚至因为手上沾血太多了,要是时间门长了,说不定还很想念呢。
对于这种专横的君王,他们还是夹紧尾巴做人比较好,免得哪一天惹恼了他,自己的脑袋就分家了。
***
程晏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把众臣的注意力,从自己的身上甩到亲爹那边去,结果没过几日,这注意力又重新回来了。
不止如此,这些人甚至比之前更重视他了。
就连教他治国之策的先生们,都把劝说的话融入到课堂里,除了教他如何治国用人,还提点他一定要尽快保证后代子嗣,否则容易国破。
“前朝的杨怀帝,年轻力强,前朝也正值强盛,压得左右邻国抬不起头来,甚至有主动依附的小国,一时之间门君臣一条心,都想要一统天下,一派欣欣向荣的场景,但是谁知道,这样一位崭露头角,准备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勤勉皇帝,却突发意外暴毙于寝宫之中。”
“当时他膝下只有一名公主,不仅没立太子,连个皇子都没有。群臣想要找个人继承大统,都无处可找,为此皇室勋贵们开始纠集势力,各地藩王也不请自来,就为了争夺那个位置,原本兴盛的强国,瞬间门分崩离析,党争频繁,血流成河,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殿下,您身为太子,以后更是大烨朝的皇帝,千万不能犯下这样的错误,一定要早早备好继承人。”
今日给程晏上课的是太子太傅,所有先生中最有名望和权力的一位,程晏一见到他就怂了。
如今刘太傅满脸认真,明明说得是让他早生孩子的事情,可是听起来相当严肃,仿佛是为了整个大烨朝做贡献一样。
程晏的眉头轻轻蹙起,脸上也露出几分古怪的表情来。
“殿下,今日就到这里吧,臣有哪里说得不清楚,您请提出来。”刘太傅合上书本,轻声询问道。
刘太傅显然很会说话,他问的是自己哪里没讲清楚,而不是太子哪里没听懂。
“刘太傅,我的确有些地方不明白。您说子嗣对皇位继承有很大的影响,这我明白,只是这话您应该和父皇讲。我如今连个太子妃都没有,您说也没用。父皇正值壮年,与皇后娘娘情深意切,正是要孩子的好时候,您这么对我说,若是传出去,只怕会让有些人利用,攻讦我有不臣之心,小小年纪就想取而代之。”
程晏被教导了这么久,如今政治敏感度已经很高了。
哪怕并没有涉及到朝堂,但是他也能从中生出几分警惕之心,毕竟他已经领教过,朝中那些言官们的嘴巴有多厉害。
他那日偶然感叹了一句,东宫的花开得不太好,还是龙乾宫的海棠更好看一点。
结果第二日,他就被参了一本,说是在拿花喻人,他是在妄想压一头皇上。
当时探讨得可热烈了,程晏也在殿内,不过他被交代过,只能听政,不可议事。
倒不是亲爹忌惮,不让他听政,主要是怕他说错话,不仅无法替自己辩驳,还容易被带入陷阱里。
好在也不用他开口,武鸣早就替他备齐了东宫的势力,自然有朝臣帮他回击。
能被武鸣划给太子的朝臣们,自然都是学富五车,而且大半多是状元郎,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把程晏都听出了心理阴影,自此再不敢多说一句这种有歧义的话,免得又被人抓住把柄。
刘太傅听他这么问,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不太好回答的模样。
“太傅,是我说错话了吗?”程晏挠了挠头。
很少见到刘太傅这种说不出话的模样,他以为是自己提的问题太低能了。
“不是,只是这涉及到皇上的私事,您还是去问陛下吧,老臣无法作答。”
刘太傅告辞之后,程晏立刻招人前来询问。
很快,他就收到了消息,整个人怔在当场。
“怎么可能,你没打听错?爹他竟然不能有子嗣?是不能人道吗?”他难以置信地问出口。
来传话的小太监,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又青又白,连忙告饶。
“殿下,李总管下了死命令,不让外传,您可小声些吧,小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告诉您这个秘密的。殿下垂怜,就别让小的死了吧。”小太监惊慌失措。
程晏进宫当太子之后,之前贴身伺候的小厮,都不能带进寝殿了,伺候的人都换成了宫里的太监。
这小六子运气好,跟了太子,自然就是太子的心腹。
虽说太监总管三令五申不让说,但小六子心知肚明,到底谁才是他的主子,所以程晏询问的时候,他连犹豫都不曾,直接告知了他。
只是这位太子殿下,显然情绪也很激动,直接就叫出声来。
“孤知晓了,你回答问题,父皇究竟怎么了?”程晏轻咳一声,连忙压低了嗓音。
“今日早朝,您没去。皇上亲自在朝堂上发的话,之后还把几位众臣请去内殿说话,又叫了太医和宫外的大夫进去,至于究竟说了什么,小的就没打听到了。至于皇上在朝堂上放下的话,只说不能有子嗣,没说能不能人道。”
“下去吧。”程晏挥挥手,顿觉头痛。
他根本没听说此事,若爹还是当初的病秧子程亭钰,生不出子嗣来,他是相信的。
可这会儿他都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了,当今圣上乃是战神武鸣,一个如此强壮的男人,本应精力旺盛,怎么可能不再有子嗣?
他左思右想,脑子里冒出好几个念头,踌躇之后,他还是决定去问一问。
***
“来了,坐。”武鸣得了太监通传,看见他进来,伸手一指。
程晏乖乖坐下,腰背挺直,看着相当听话。
“什么事儿,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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