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朗一声令下,立刻便有两队禁卫军开始动手拆除林氏祠堂大门,整个林家顿时慌乱一片,却被大队士兵堵在院子门口,根本出不去。
“族老!快来人呐!快去请大夫,族老晕过去了!”
众人一通忙碌,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参汤,才勉强让族老缓过神。
林风气急败坏道:“秋将军,你怎可让士兵擅闯林家宗祠,如此斯文扫地,我们林家哪怕上京告御状,也绝不善罢甘休!”
秋母忍不住抓住了秋朗的手臂,惊诧道:“朗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秋朗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眼神冷漠扫向林风,不疾不徐道:“上京告御状?正好,关于三十年前秋家灭门案,我也正想去陛下那里告一状。”
林风脸色微微发白,勉强道:“秋家失地,乃是朝廷定的罪责,你有什么好告的?”
秋朗打断他:“父亲从未失过地。”
他居高临下盯着对方闪烁的眼:“恐怕你们还不知道吧,淮州陈氏因前太后谋逆一案,罪无可赦,这个时候恐怕祖宅都已经被抄,全家下狱。”
林风顿时浑身一颤,眼皮子一阵狂跳。
方才他听秋朗提到陈氏垮台还不可置信,但对方既然是禁卫军统领,称前太后谋逆,定然不会是信口开河,难不成连陈氏这样的庞然大物,当真说垮就垮了吗?
秋朗继续道:“陈氏既倒,所谓墙倒众人推,背后一定还会牵连出许多陈年旧案。当年弹劾我父亲失地的御史,就姓陈。”
他冷冷看着六神无主的林家人,道:“我会亲自前往淮宁府陈家,彻查当年秋家一案,但凡与之有关的仇人,无论对方是谁,我秋朗一个都不会放过。”
“铿”的一声,他拔出萧青冥赐下的天子剑,厉声道:“陛下赐我天子剑,许我先斩后奏之权,诸般宵小,皆可一剑斩之!”
“我秋朗发誓,一定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影子压迫下来,顿时压得林风和族老呼吸困难,差点喘不上气。
族老衰老的身子晃了晃,这次再也支撑不住,双腿发软差点栽倒下去。
他惊恐万状地瞪着对方,似乎这才醒悟过来,秋朗根本不像那些可以随便用宗法和长幼礼法,就能轻易拿捏的对象,对方是真正手掌生杀大权,一言就可以决定自己全家的生死。
族老的脸色已经完全惨白如金纸,悔恨得肠子都青了。
正在这时,几个亲兵抬出来几个箱子,放在秋朗面前,道:“统领,兄弟们发现了这个,上面似乎有您家的印记。”
秋朗将箱子掀开,里面竟然是母亲嫁入秋家时的嫁妆,彼时林家并不富裕,嫁妆也较为粗陋。
后来他的父亲为了让妻子嫁得更风光,特地命人打造了好几套珠宝首饰和金银器,一并加入嫁妆中,没想到这些本应该毁在那场大火的嫁妆,竟然好端端在林家藏着。
分明就是被他们搬走了!
族老定睛一看,突然下意识惊呼了一声,神色无比慌乱。
秋朗冷笑一声,哪里会放过对方,步步紧逼道:“我已派人查过,你们林家三十年前搬到此地时,发了一笔横财,否则根本没有那么多钱购置上千亩良田。”
“原来你们发的财,就是从我秋家抢走的财产!”
一股强烈的怒火瞬间熊熊而起,秋朗长剑出鞘,锋利的剑尖笔直指向族老的胸口,厉声喝道:“说,当年出卖秋家,袭击秋家的贼人,是不是你们!”
秋朗拔剑的瞬间,周围所有亲卫同时举剑指向林家人,林家人彻底崩溃了,惊慌失措的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家丁还试图抵抗,可他们哪里是这些千锤百炼的禁卫军的对手,三两下就统统被打趴在地,只有跪地求饶的份。
秋朗寒声道:“还不肯从实招来,我就让你们也尝试一下祠堂里私刑堂的滋味。你们平时不就是拿这个来惩罚不听话的宗族子弟吗?”
林风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地,痛哭求饶道:“秋将军,跟我们无关啊,都是那淮州陈氏逼的,我们林家也没有办法啊……”
他身边的族老大惊,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闭嘴!胡说什么!”
林风捂着脸,忍不住大声道:“大族老,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真要等到他把我们全杀了才好吗?”
族老捶胸顿足哭诉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秋母错愕至极,晃了晃神,被秋朗一把扶住,惊怒交加:“什么,难道说秋家当年的事,竟然与你们有关?”
秋朗眯了眯眼:“说下去。”
族老叹了口气,在秋朗的强势威逼之下,不得不将三十年前快要遗忘的往事,都说了出来。
原来,那年燕然刚刚结束草原的诸部族分裂,野心勃勃的燕然王趁机率兵破坏了一处要塞,从缺口处南下劫掠边境,当时,秋应从的部族正好轮戍在那附近。
朝廷下令秋应从拦截燕然军,将之赶回草原,由于是紧急出战,朝廷来不及拨粮饷,秋应从便就地征粮。
万万没想到,当地的知府和一众大户豪绅拒绝给粮,更是城门紧闭不许对方入城,要求秋应从要么出钱买,要么另寻他处。
秋应从自然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军队饿着肚子走了三个日夜,最后实在无力追击敌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燕然一通劫掠后安然离去。
当地知府正是淮州陈氏一脉的嫡孙,彼时陈氏出了一位贵妃,新得盛宠,声势正隆。
知府害怕朝廷在追究责任,就干脆一不做一不休,恶人先告状,联合陈氏在朝中力量,把失地的黑锅推给了秋应从。
当时的朝廷歧视武人之风十分严重,并不会有哪个文官替武人说话,谁知秋应从却极为硬气,非但不肯背此责任,还要上京告御状,把事情都抖出来。
陈家为了彻底坐实此事,又派人找到林家,威逼利诱。
“……陈家说,如果我们不肯献出投名状,那就跟秋家是一伙的,同样要抄家,若想保住林家,只能与秋家割席。”
族老满面灰败,如同一只干瘪的枯树,万般无奈道:“因为秋家是将门之家,陈家也不好下手,所以逼迫我们在秋家水井里下了迷药。”
他祈求地抬头看向秋朗:“真正派杀手杀人放火的是陈家,我们只是被胁迫的啊!”
秋母如遭雷击,颤抖的手指着对方:“原来当年是你们出卖了秋家,你们好狠的心,作孽啊……作孽啊!”
秋朗怒极反笑:“胁迫?被胁迫抢掠了秋家所有的家产,还把我的母亲当仆役一样让她呆在浣衣房?”
“今日居然还敢叫我们母子给你们宗祠磕头认错,认祖归宗?真是无耻至极!”
族老登时闭上了嘴,面皮抽搐一下,讪讪说不出话来,其他林家人更是绝望又羞恼,默默低头不语。
秋朗沉下脸:“来人,将这些人统统拿下,查封林家,待本统领上奏陛下,再行定夺!”
林家瞬间一片哀鸿,秋母这次没有再阻止对方,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等林家众人全数被拖走,秋母忍不住问:“朗儿,你打算如何处置林家?”
秋朗性情冷硬,从不知仁慈为何物,只硬着心肠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陈家已经垮台,林家身为姻亲,明知父亲是被冤枉的,哪怕不援手,也不该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这些帮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秋朗低头看一眼陛下赐予他的天子剑,缓缓露出一丝冷淡的笑意:“其实林家该庆幸,我是以禁卫军统领的身份,为执行陛下的命令而来,而不是以秋家独子的身份复仇而来。”
“否则的话,他们现在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秋母怔怔望着他,秋朗立刻收敛了浑身戾气,放缓声音道:“娘,您放心,我会上奏陛下,为秋家平反,彻底洗刷父亲的冤屈。”
秋母有些担忧地道:“可是,让朝廷承认错判,有那么容易吗?会不会惹怒圣上,影响你的官位啊?”
秋朗一改严肃沉冷之色,难得舒展开眉宇:“不用担心,陛下是真正的明君,会给我们公道的。”
※※※
淮宁府。
曾经喧哗鼎沸、行人如织的大街上,萧条得可怕,那些老字号的盐商和粮商店铺门口,百姓们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眼睁睁看着售价的牌子一天一个样,盐价粮价水涨船高,却只能咬牙拿出更多钱来囤盐囤粮,生怕哪日就买不到了。
城内谣言四起,什么皇帝要发兵打过来了,什么世家要谋反了,百姓们人心惶惶,动荡不安。越来越多的商铺关门,甚至还有一些混混在街上混水摸鱼。
然而巡抚衙门仍是一派安静,在风浪尖口岿然不动。
钱家大堂之内,钱家和梅家两个家主聚在一起,原本淮州四大世家,陈家卷入谋逆大案,眼看已经不中用了。
而崔家胆小如鼠,眼看朝廷派了怀王,在淮宁府开设巡抚衙门,崔家就老实得跟鹌鹑一样,整日在自家宅子里呆着,天天告病,什么都不搀和。
钱家主犹豫道:“现在我们怎么办?还要继续吗?朝廷到现在还没动静,只派人包围了陈家。”
梅家主冷哼一声:“朝廷都把咱们逼到这个份上了,现在退缩,就等于让朝廷把绞索套上我们的脖子!”
“我们堂堂淮州世家,绵延百载,显赫时在朝中一呼百应,可现在呢?科举卡脖子,提拔六科,压制咱们淮州举子,朝堂上更是针对我们淮州系官员,打压了多少?”
“现在还要拿我们淮州官绅开刀,废除免税的权利,真是岂有此理!”
“皇帝分明就是要逼死我们!”
钱家主蹙眉道:“这个道理我如何不懂?可是这样下去,就怕朝廷派兵过来镇压,那该如何是好?”
梅家主阴测测道:“那就鼓动那些刁民上街对抗官府,派兵来如何?难道还能对手无寸铁的百姓挥起屠刀吗?若皇帝真是昏了头了,那我做梦都会笑醒。”
“反正我们的直系子孙都送去了蜀州,此事无论成败,总归都有退路。我们的抗议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等民情沸腾到朝廷也无法忽视的时候,皇帝就不得不退让了!”
“咱们干脆再给巡抚衙门添上一把火,就在今晚,我们——”
两人正在密谋再来一次“火烧”巡抚衙门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不好了!老爷!”一个家丁急匆匆跑进来,连汗都来不及擦,慌张道:“官兵、官兵进城了!外面大街上,来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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