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人膝盖一软,脊背汗湿,心头沉重如坠冰窟,结结实实跪在地上,埋着头不敢吱声。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狡辩可以蒙混过关的,几人千算万算,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怎么十拿九稳的“把柄”,会变成这个样子。
退一万步,哪怕今日没有捉到喻行舟的把柄,只要皇帝起疑心,他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至于有些疏漏也没关系,只要皇帝失去了对两人的信任,哪里会百般为两人辟谣,恐怕继续追查蛛丝马迹还来不及呢。
历朝历代,哪个皇帝对自己头上的绿帽子不是尤其猜忌?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喻行舟和喻贵妃究竟给皇帝下了什么蛊,陛下当真就如此相信他们吗?
梅季六神无主地趴在地上哭诉:“陛下,我等有罪!但我们……也只是受到宫人蒙蔽,还请陛下网开一面!”
喻行舟冷笑道:“别以为本官不知你们心思,你们且放心去吧,要不了多久,你们背靠的世家,也要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梅季人顿时心头一凛,面色惨白地望着他,难道还有比身败名裂,下狱问罪更恐怖的事吗?
没过多久,他们就知道了喻行舟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青冥在早朝上,当众宣布梅季几人犯下滔天大罪,将所有涉案人等一并捉拿,并亲口盖章喻贵妃和喻行舟二人“兄妹”一事。
满朝文武大为哗然,他们错愕的目光看看早已知晓的瑾亲王,又看看一脸泰然自若的喻行舟,一时间竟没人说话。
大臣们虽然对这段兄妹关系将信将疑,不过陛下态度如此强硬且明确,明摆着在告诫众人,他依然信任贵妃和摄政,这两人地位依然稳如泰山。
谁还敢再多嘴一句?没见那几个在背后搅风搅雨的,已经被抄家问罪投入大牢等死了吗?
哪料,萧青冥投下的惊雷却远不止这一道。
“此事种种因由,皆由淮州清田一事而起,前有钦差葬身火海,后有官员妄图攀咬朝廷重臣,以对抗朝廷政策。”
紫极大殿上,众臣们鸦雀无声,每个人都隐隐感觉到,被彻底激怒的皇帝,真正要对淮州下手了。
“淮州官僚风气,频频拖延搪塞中央政令,令朕实感痛心。”
众人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屏息静气,等待皇帝悬在半空中的铡刀砍下。
萧青冥高坐龙椅之上,沉冷的目光俯视殿下众臣:“朕决意,从即刻起,发布新政——官绅一体纳税,从淮州开始试点,为期一年。”
“从试点开始起一年内,淮州官绅将不再享受免税特权。家里有多少田亩,就要向朝廷交多少粮税!”
“但凡有不服从者,就地革职,永不叙用!”
萧青冥这几句话刚一落地,朝野上下,瞬间沸腾。
紫极大殿之上,除了喻行舟和其他早已知道内幕的六部尚书们,剩下的朝臣个个呆若木鸡。
其他州府出身的官员也就罢了,不少人暗自窃喜,至少还没有砍到自己头上来。
而那些出身淮州的官员,则彻底傻眼,欲哭无泪,恍恍惚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举起的这把铡刀——也未免砍得太狠了吧!
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他们就应在梅季那几人泼脏水之前,将他们个先闷进茅厕里淹死!
※※※
自从有了《大启周报》,京城新出的各种消息和政令,传播到其他州府的时间大为缩短。
从前从府衙掌握朝廷下发的公文,到面向百姓放出告示,最起码也要经历一两个月。
而今,还不到十天半月,最新一期的《大启周报》,便把朝廷即将在淮州试点官绅一体纳税的政策公布了出来。
淮州世界,陈家。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管家手里拿着一份新鲜出炉的《大启周报》,急匆匆跑进正堂,就看见陈家家主陈恩和另外几个世家家主,正忧心忡忡地商议着什么。
陈恩不耐烦道:“慌什么?不就是陈大人他们被抄家下狱的事吗?我们已经知道了。”
管家颤抖地举起手:“不,这事比那事还要严重,据说陈大人他们彻底惹怒了陛下,陛下他……”
陈恩年过七旬,早已老眼昏花看不进去书报,按着额头摇摇头道:“罢了,陛下要清田就清田吧,大不了咱们几家多出些钱粮,舍钱消灾……”
管家用力打断他:“不是啊,朝廷宣称要官绅一体纳税!”
“什么?!”
“哐啷”一声,钱家家主手里茶盅滚落在地,砸了个粉碎,梅家家主急着从座位起身,差点跌了一跤。
陈恩一把扯过报纸,用京州出产的一把放大镜仔仔细细把头版头条看了一遍,越看脸色越惨白,尤其当他看见最后一行的小字:从淮州开始试点。
突然眼前一黑,直挺挺晕了过去。
※※※
自从朝廷针对淮州的税收新政,在淮宁府传播开来以后,几乎所有士绅读书人都在讨论此事,早已没人关心皇帝后宫那点八卦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激烈的反对声此起彼伏。
便在此时,以“真理社”为首的几个文人结社团体,纷纷开始仿照《大启周报》办起了报纸。
淮州造纸坊和印刷坊众多,富户官绅子弟更是只多不少,短短两个月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小报周刊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大部分刊登的文章,都在引经据典,从各种刁钻角度含沙射影批驳皇帝和朝廷昏政庸君,引得淮州上下众多官绅子弟争相叫好,为其摇旗呐喊。
另一边,由林探花和花渐遇共同主办的《大启周报》也不甘示弱。
花渐遇在淮州新创办的印刷厂和造纸坊,全面采用活字印刷术和竹纸,淮州地里气候不同于京州,十分适合速生竹的生长,一旦下雨就是一茬一茬地往外冒。
自从不少淮州官员因清田一事被拉下马,抄出的家产除了送至京城,那些不能挪动的山头,就地供给了林若和花渐遇征用。
竹纸成本造价极低,原料四舍五入约等于不要钱,他从京州带来的李计等熟练工,更是把造纸和印刷的工艺成本压到了不能更低的程度。
《大启周报》很快就在大家伙的齐心协力下,变成了《大启日报》,一份报纸价格低到仅仅一文钱,谁都能买得起,铁了心在淮州跟当地新办的周刊报打擂台。
不仅如此,林若亲手撰写了好几本话本,特地把在荆州巡回演出的双胞胎戏班也请了过来,编排了一出出惩恶扬善、贪官落马、宣扬皇帝大展神威的“连续剧”。
入场费也只是象征性收个几文钱,每日都在淮宁府的大戏楼上演,吸引了大量观众,几乎把戏楼的门槛踏破。
甚至有不少读书人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偷偷去看戏,看了一集被勾得心痒痒还意犹未尽,第二天忍不住又会去继续看后续。
几个月来,京州的惠民书局已经在淮州开了好几家分店,大量便宜的书籍把当地的书局砸得晕头转向,无奈之下,也被迫打起了价格战。
这次却再也无人敢烧书,报纸和戏楼早已把宁州惠民丝绸坊的事编排成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谁不知道,只要带着惠民两个字的,背后的东家就有可能跟皇室有关。
就在以《大启日报》和《真理报》两拨舆论,所各自代表的朝廷与淮州相角力时,当朝天子年以来,率领朝臣们所做下的各种大事,彻底在民间传播开来。
民间某种疑惑的声音也渐渐开始喧嚣尘上——报纸上这个圣明天子,和几年前那个平庸无能的昏君,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
彼时,皇宫,凤鸣宫。
萧青冥懒洋洋枕在喻行舟膝头,肚子上一颗圆溜溜的蛋,被他塞在衣服里来回搓搓。
他一张嘴,他的“贵妃”便舀一勺玫瑰冰沙酥喂到嘴边,被萧青冥嗷呜一口吃进嘴里。
喻行舟笑吟吟问:“陛下,甜品好吃吗?”
萧青冥咂咂嘴,享受地眯起眼:“爱妃的手艺还不错。”
喻行舟悄悄把手探向他的小肚子:“那,陛下不如坐起来好好享用,让臣来替陛下照顾蛋吧。”
萧青冥眼疾手快一把拍掉他的手,嘿嘿笑道:“据说每个怀孕后的女子都会享受到各种优待,美食珍馐,爱人关怀,围着团团转,朕也要这种待遇。”
他托着宝贝蛋往小腹里拱了拱,一本正经道:“朕现在怀了老师的崽,你得对朕好点。”
“……”喻行舟差点没笑出声,无可奈何道:“陛下,你都快二十五了,不是五岁!”
萧青冥招架着喻行舟从各个角度试图来“偷蛋”的手,正要继续斗嘴几句,忽然,脑海里又响起一阵系统提示音:
【您的总体声望即将突破一万大关,请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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