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俞星臣黎渊一行人,离开北境后,又过了数日。
这一阵子,俞星臣发现,杨仪跟黎渊十分“亲密”。
其实他们两个的关系原本就“好”,那是一种让俞星臣惊讶、却羡慕不来的“感情”。
不过以前并不像是现在这样明显。
自从离开北境,黎渊几乎跟江公公一样,朝夕陪伴在杨仪身旁,反而是俞星臣这个同行者,除了偶尔杨仪上车下车外能看见,其他时候竟然连照面都难。
简直比在定北城被薛放敌视的时候差不多。
俞星臣自然是擅长“自省”的,理所应当地以为杨仪是因为薛放的缘故,有意跟自己避嫌。
所以起初他也没怎样,随她而已,只要她高兴。
直到后来,杨仪上车下车,竟都是黎渊抱着她。
俞星臣开始的时候觉着……有点太过了,毕竟,跟他需要避嫌,那跟黎渊就不用避嫌了?
直到那夜不寐,隔院听见杨仪的咳嗽声,俞星臣站在院中听了半天,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借口有事去探望杨仪,江公公欲言又止,还是请他入内。
里头的帘帐半垂,杨仪斜靠在床边,微微抬眸看他。
俞星臣望着她那双倦怠无神的眸子,唇上的血色都仿佛消尽,透出一种好像是颓然凋谢了的花瓣般的惨淡浅粉。
一瞥之间,他把所有要说的话尽数忘了。
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缓慢,一声比一声沉重。
也许……也许,他又一次要失去她了。
也许他们谁也得不到她。
黎渊一声也不响,站在窗户边上,沉郁的影子,像是一副画。
杨仪吁了口气,先开口道:“你……有什么事吗?”
她没有再叫他“俞监军”。
俞星臣道:“你怎么样?”
杨仪淡淡道:“如你所见。”
俞星臣闭了闭双眼,尽量让自己的脑筋开始转动:“皇上已经派了林院首众人出京城来接你,你放心……”
杨仪听到他说“放心”,轻轻地笑了。
俞星臣觉着她的笑容太刺心,便道:“你难道觉着我说的不对?”
杨仪道:“你那么聪明,都这会儿了……何必跟我虚与委蛇的呢。”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你当然懂,你来见我,我就知道你……明白了,”杨仪咳嗽了声,道:“我先前还跟小公爷说,猜你什么时候能来呢。”
俞星臣心中慢慢地烧出一股火苗来,匪夷所思地问:“你还有心思拿我开玩笑?你……你……”
他想质问,可是看着杨仪的面色,却实在又无法出声,嘴唇翕动了会儿,却变成一句:“总之,一定会好的。”
“我也想好起来,”杨仪低声,眼睛看着俞星臣,忽然别有深意似的说道:“但这两天我常常想,也许这就是命,不管怎样,我都……”
俞星臣眼神一利,不肯让她说下去。
杨仪道:“不过,这一次我……很高兴,虽然有遗憾,但,至少没有毁天绝地一般的怨恨跟无尽的悔痛。”
俞星臣道:“你怎知没有。”
只是想毁天绝地的那个,换了别人而已。
杨仪欲言又止,对她来说,说别的仿佛已经没什么用了。
她定了定神,扫过黎渊,对俞星臣道:“其实你来的正好,我也有事想同你商议。”
俞星臣不语。
杨仪道:“我的外公济翁先生……你既然听说过。”
俞星臣眉头微蹙,微微留心:“为何提洛先生。”
杨仪道:“他有一个故人,是个世外高人,武功跟医术都绝顶高明,他手上有一本我外公留下来的医书……他知道我得身体不好,愿意把那本书给我看……不过我要亲自去他那里取。”
俞星臣听的很认真,听到最后,眼中掠过一丝狐疑:“此人是谁?”
杨仪道:“他的外号有些不太好听,原先人也在正邪之间,但有小公爷陪着我,又有我外公的情分,他自然不会亏待我。”’
俞星臣道:“难道此人是之前掳走紫敏小郡主的’颠道士’。”
杨仪一笑:“原来你还记得。对,就是这位前辈,我本来想着等回京后再去拜会他,只不过我最近觉着自己的情形不太好……就如你所见,所以就想尽快去寻那位前辈,他的医术比我不知高明多少,还有我外公的医书,我想我一定可以好起来。”
俞星臣很愿意相信杨仪这番话。
但理智像是极寒的兵刃,抵着他的心头,让他没办法清醒地糊涂。
俞星臣盯着杨仪问道:“据我所知,先前颠道士因郡主的事受了伤,在海州一带……他是怎么把消息送到定北城的?哦,这个且不论,我只想知道,他之前在京内跟你相识,为何没有想到送医书?”
杨仪道:“我说了他的为人正邪之间,大概他是听说了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故而发了善念。”
俞星臣一笑:“若是真的发了善念,知道你病的如此,为何不亲自来找你。”
杨仪轻叹道:“你这就有点无礼求全了。”
俞星臣闭了闭双眼,道:“好,你若要去,我陪着你去。”
杨仪笑笑:“皇上催的那样急,岂容得了咱们都中途不见?何况自然有小公爷陪着我,你去办正事,我办私事,只拜托你回头这般告诉皇上,皇上……许是不会怪罪。”
俞星臣若想逼问,他会问的杨仪哑口无言。
但她强撑着跟自己说了这许久,已经足够。
他的铁石心肠在她面前发作不起来。
俞星臣将目光投向一直都沉默的黎渊。
“小公爷,”俞星臣望着黎渊,问道:“这可是真的?”
黎渊停了会儿:“她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声音冷冰冰,毫无任何感情在内。
俞星臣的手不知不觉中握紧,他在生气。
抬手指向黎渊,他道:“你是不是也想跟她胡闹?怪不得她这么待见你,便是因为你不分青红皂白,不管结局如何,总是随着她的心意行事!”
黎渊转头,狭长的凤眸,眼角微挑,眼神却极其凌厉。
若说话的不是俞星臣,此刻只怕早死了。
俞星臣明知不该如此失态,但此刻也不在乎了。
四目相对,黎渊的嘴唇动了动,只道:“对,我就是要随着她的心意行事,不然我还能怎样?俞大人,你不是智珠在握无所不为吗,你说一个好法子,给一条活路,看我走不走!”
俞星臣的双眸微睁,心颤:“活路……你说……”他扫了眼杨仪,心中意乱,却道:“我方才说了林院首……”
“林琅的医术比她高明吗?”
“除了林院首还有整个太医院,还有整个天下,不信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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